第40章 梦醒[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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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砸在恪儿僵硬脸上。

    他抱着恪儿凑到居云岫身边，求她看他们一眼，居云岫恍如不闻，还是喝着酒，目光投在窗外大雪里。

    他伸手阻拦，一摸，发现居云岫也是冰冷、僵硬。

    他瞳孔一震。

    “岫岫？……”

    居云岫握着酒盏，坐在窗前，不再动。

    哔哔啵啵爆裂声从后传来，是炉里炭火熊熊而起，烧着空荡荡房屋，烧着漫天匝地大雪。

    他转头，看到一样样熟悉物件被扔入火里。

    他到定州平叛时寻来古画；他攒够一年积蓄，给她买来、顶名贵及笄礼；他走在山野间精心编成草兔儿；他口衔芦草坐在廊下，一刀一刀给她刻出来梳篦……

    “不要，岫岫……”

    一摞泛黄信被火吞噬，灰烬扬起来，每一片，都是他写下她名字。

    “别烧啊，别烧它们啊，岫岫！”

    他流着泪喊，抗议，乞求。

    火光升腾，青烟缕缕。

    一条串着淡绿色玉珠红绳手链被扔入烈火。

    ——钱都拿来撑场面了，最后就剩俩铜板，买了红绳，编了两条手链。老板娘可怜我，多送我两颗玉珠，我本是想都串给你，但为了配对，还是你一颗，我一颗。定姻缘嘛，当然还是要成双成对，一模一样了。

    ——呐，到你给我系了，系紧一点，千万别被我弄丢了。

    他目眦尽裂，纵身扑入火中。

    大雪茫茫，烈火熊熊，他坠入无底深渊，耳边是天地崩塌声音，以及那一句——我不会原谅你。

    阴冷刺骨风从身体底处呼啸而上，像一把把利刀穿过背脊，穿过胸膛。

    有人问他“不戒，你可能懂？”

    他说“我不懂。”

    那人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他说“我没有办法，我以为她会懂我。”

    那人说“一切因果由自生。不戒，你纵然不懂，纵然不愿，纵然再有苦言，也只能自食此果。”

    阴风贴着耳廓尖啸，利刀变成齐发箭，一支支贯穿他身体。

    手腕一痛，一条串着玉珠红绳手链在眼前一刹而逝。

    “嘭”一声，他终于坠入渊底。

    ※

    烛火煌煌，有人影压在眼皮上，战长林用力睁开眼，听到“啊”一声惊叫。

    是前来给他换药侍女吓了一大跳。

    他没动，眼睛直楞楞地盯着帐顶，侍女一连唤了几声“公子”，他都没应。

    侍女于是惶急地走了。

    随后便是更杂乱脚步声，更多人影，程大夫来了，璨月也来了，一伙人围猴儿一样地围着他，这个喊一声，那个唤两句。

    他盯着帐顶，还是没有应。

    “糟糕，这模样怕是……”

    程大夫拍着大腿，絮絮叨叨，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璨月掉头而去，没多久，屋里气氛突然严肃起来，程大夫如蒙大赦地道“郡主，您可算来了！”

    郡主？

    他藏在被褥底下手指微微一蜷，目光凝在虚空里，还是没有动。

    “你们退下吧。”

    “是。”

    房屋里门窗紧闭，风雨声被阻隔在外，撼着窗柩，听着更令人揪心。

    许久后，他感受到有人慢慢向自己走来。

    居云岫披散乌发还没有干，他闻到了一种微微湿濡香气，坐下后，居云岫掀开了被褥，然后一点点撩起他衣袖，手指碰到他手腕。

    他没能忍住，轻轻地抓住了她手。

    窗外雨声哗然，屋里针落可闻。

    他打开皲裂嘴唇，终于说出了那声迟到三年道歉“对不起。”

    居云岫手一颤。

    烛灯在灯盏里颤动，床帐里影影绰绰，居云岫看着面前这条伤痕累累手臂，突然间竟有点恍惚。

    战长林再次道“对不起，居云岫。”

    居云岫不知这道歉从何而来，却莫名感到悲酸，她摒开这些古怪情绪，低头给他系回手绳。

    战长林却挣开。

    居云岫一愣后，抬起头。

    暗影里，战长林眼睛像一片没有光芒海，居云岫胸口又被刺了一下。

    “那天我去见住持了。”战长林声音沙哑，目光里空无一物，“他说，一切因果由自生，我如今所受，皆是我昔日所种之果。”

    居云岫心里突然有一种难以名状悲恸。

    天亮前，他在尸堆里埋头翻找情形又一次跃至脑海，居云岫凝神摒开那些画面，严肃道“你不欠我了。”

    三年前，他骗她一回，如今她也骗了他一回。

    三年前，他令她身陷险境，今日她也推他入了一回鬼门关。

    他们……扯平了。

    居云岫想到以后，不再藏掖，敞开道“你不再欠我，不必再对我感到亏欠，你是苍龙军副帅，是可以顶天立地好儿郎，日后大齐江山会由你守护，天下会有诸多女郎倾慕于你，你会找到你所爱，她一定比我温柔热情，比我……会疼你。”

    居云岫一口气说完，战长林目光终于动了动，看向她。

    居云岫避开。

    战长林道“你哭了。”

    居云岫闭上眼睛，声音变冷“没有。”

    战长林收回目光“那就是快要哭了。”

    居云岫眼睛闭得更紧。

    战长林道“我刚刚提住持，是想说，我自己种果我会认，会吃。以前世人说我抛妻弃子，我心里从来不认，现在认了。那日你说我自私自大，没有真正爱你信你，我本来也不想认账，现在认了。我确负你在先，写休书是我，背弃誓言是我，三年对你不闻不问是我，你至今不肯原谅我，我认了。破镜难圆，我再如何拼也拼不回一面没有裂痕镜子，这一点，我也认了。”

    居云岫心里竟如刀绞。

    战长林道“既然信物已毁，手绳已断，那这一段，就彻底断了吧。”

    夜雨滂沱，战长林抓起腕边手绳，扔进床前烛盏里。

    烛火一掠，垢着血迹红绳蜷缩成烟。

    “居云岫，我，重新追你一次吧。”

第40章 梦醒[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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