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道深[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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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三傍晚六点十五分，程远站在了墨香书局斑驳的招牌下。这家藏在写字楼阴影里的旧书店，门脸窄得像个误入现代社会的古人。橱窗里摆着泛黄的《辞海》和缺角的砚台，玻璃上贴着34;二楼读书会34;的手写告示，墨迹晕染得像滴落的雨点。

    nbsp程远推门时，铜铃发出嘶哑的声响，像是多年未被唤醒。店内光线昏暗，书架间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夕阳中如同游动的金色微生物。柜台后坐着个戴圆框眼镜的老人，正用绒布擦拭一本线装书，听到铃声头也不抬：34;二楼左转。34;

    nbsp木楼梯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历史的脊梁上。二楼比想象中宽敞，二十多平米的空间里摆着十几把各式各样的椅子——藤编的、木质的、甚至还有两张小学生课椅。最里侧的墙上挂着幅水墨《道德经》局部，笔法遒劲如老松。

    nbsp李静松正在窗边泡茶，天光将他白发染成淡金色。今天他穿了件靛青色的中式立领衬衫，袖口磨得发白却浆洗得挺括。房间里已经有七八个人，年龄各异，有个穿汉服的女生正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像春蚕食叶。

    nbsp34;来得正好。34;李静松向程远招手，34;今天讲《庄子·齐物论》。34;他递来的茶杯是粗陶质地，杯壁厚实，握在手里像捧着一抔温热的泥土。

    nbsp程远在靠窗的藤椅上坐下，发现窗台上摆着个小香炉，一缕青烟笔直上升，在触及天花板前悄然消散。他忽然想起公司会议室里那些刺鼻的电子香薰，号称能34;激发创造力34;，闻起来却像廉价的化学糖果。

    nbsp34;今日问题何在？34;李静松环视众人，目光在程远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窗外暮色渐沉，城市的霓虹开始苏醒，灯光透过老式窗棂，在地上投下几何形的光斑

    nbsp穿汉服的女生举手：34;李老师，39;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39;怎么理解？我总觉得太玄妙。34;她腕间的银镯随着动作轻响，像是山涧的滴水声。

    nbsp老人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墙边关了灯，房间立刻陷入昏暗，只剩窗外闪烁的霓虹。在众人疑惑的低呼中，他划亮一根火柴，火焰在他掌心跳跃：34;现在，告诉我你们看见了什么？34;

    nbsp34;火！34;有人脱口而出。

    nbsp李静松将火柴靠近《道德经》挂画，火光映照下，墨迹的飞白处竟显出细密的金丝：34;现在呢？34;

    nbsp34;字画和火。34;程远说。火焰的阴影在老人脸上跳动，让他看起来像尊古老的青铜雕像。

    nbsp34;再仔细看。34;老人手腕轻转，火光突然照亮了汉服女生惊诧的脸，她手中的笔记本，以及每个人眼中跳动的光点。

    nbsp34;我明白了！34;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拍腿，34;您是说万物本质相通？34;

    nbsp火柴燃尽，李静松重新开灯。光明回归的瞬间，程远发现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某种顿悟的微光。34;一指非天地，却能指向天地；一马非万物，却能象征万物。34;老人回到茶席前，34;执着于名相，便如盲人摸象。34;

    nbsp程远想起上周的客户会议。市场部总监坚持要用34;Z世代千禧人群34;这类标签，而实际调研显示，这些年轻人既渴望个性又害怕孤独，既追求刺激又向往安宁——就像他办公室里的每个同事，包括总板着脸的王总。

    nbsp34;程远，34;李静松突然点名，34;广告业应该最懂贴标签的艺术，你怎么看？34;

    nbsp全屋目光聚焦过来，程远感到耳根发热。他摩挲着粗陶茶杯，凹凸的纹路让他想起父亲长满老茧的手掌。34;我们给产品贴标签，给人贴标签，最后连自己都活成了标签。34;茶水映出他晃动的倒影，34;但真正的创意...往往发生在撕掉标签的瞬间。34;

    nbsp房间里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灰烬塌落的声音。李静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举起茶壶续水，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亮：34;善。34;

    nbsp读书会持续到九点半。结束时，程远帮忙收拾茶杯，发现每个杯底都留着不同的茶渍图案——有的像山脉，有的像流云，他手中的这只则像棵枝叶扶疏的树。

    nbsp34;留下喝杯茶再走？34;等其他人都离开后，李静松从书架深处取出个紫檀木盒。开盒的瞬间，幽香浮动，像是整片森林被压缩在了方寸之间。

    nbsp34;这是;

    nbsp34;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去年只得了二两。34;老人用竹匙取茶的动作像在进行某种仪式，34;适合聊些重要的事。34;

    nbsp程远心头一跳。窗外的霓虹灯变换着颜色，将老人的白发染成紫又化作蓝。茶汤橙红透亮，入口时的岩韵像道闪电劈开味蕾，回甘则绵长得如同山谷回声。

    nbsp34;你进步很快。34;李静松突然说，34;但还不够。34;

    nbsp34;请老师指点。34;程远不自觉用了敬语。茶水滚过喉咙，胸腔里腾起一股暖流。

    nbsp老人从木盒夹层取出张照片。画面上是年轻时的他站在某座道观前，身旁有位长须老道，两人中间摆着局残棋。34;这是我师父清微真人。他教我下棋时说：39;看三步，想十步，但落子时只需专注当下。3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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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程远仔细端详照片。老道的手指正点在某颗黑子上，棋盘上的局势看似死局，却暗藏生机。34;您是说...我太着急了？34;

    nbsp34;水到渠成，瓜熟蒂落。34;李静松收起照片，34;你现在就像刚学会游泳的人，急着要横渡长江。34;他指了指程远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正亮起邮件提醒，34;比如这个。34;

    nbsp程远划开屏幕，是王总发来的紧急任务：某国际化妆品品牌突然要换广告公司，明早比稿。34;他们想要颠覆性的创意！34;邮件里三个感叹号像三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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