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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以佛渡人,何以渡佛?[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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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那罗看着暗格内垒成小山的指骨,没做犹豫,直接拿起桌上小刀削掉了自己的拇指。

    nbsp刀锋过处,血珠迸溅在阿羞脸上,滚烫的触感让她瞳孔骤缩。

    nbsp但转瞬,她就仰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绣着金线的袖口擦过僧人苍白的脸颊,

    nbsp“原来和尚也是来和奴家共赴极乐的呀~”

    nbsp她故意将身子压得极低,酥胸几乎要贴上那身洁白僧袍,声音带着风尘女子的媚态,

    nbsp“早说嘛,何苦装得这般清高?”

    nbsp“摸摸看?”

    nbsp“阿弥陀佛。”紧那罗后退了半步,突然想起初见阿羞时,那抹藏在狠戾下的脆弱,轻轻叹息一声,

    nbsp“施主眼中有三盏灯。”

    nbsp“一盏照着恨,一盏映着惧,还有一盏……在等黎明。”

    nbsp“少拿佛门空话哄人。”阿羞扯起嘴角冷笑,转瞬间,便褪下了石榴裙。

    nbsp“奴家早就听够了这般言语。”

    nbsp“你做是不做?”

    nbsp紧那罗摇头,蘸血的指尖在暗格木壁上画出个残缺的莲花。

    nbsp血珠沿着木纹蜿蜒,渐渐勾勒出个蜷缩的孩童轮廓。

    nbsp阿羞瞳孔骤缩。

    nbsp这画面她太过熟悉。

    nbsp正是她十三岁那年,被卖入青楼前夜,在柴房哭泣的身影。

    nbsp紧那罗望着眼前神情呆滞的女子,做了个佛礼,

    nbsp“三千指骨压不碎执念,正如深巷锁不住月光。”

    nbsp他拾起滚落的胭脂笔,在自己掌心画了朵佛莲,

    nbsp“施主可知,这第三盏灯为何不灭?”

    nbsp阿羞盯着他掌心渐渐晕开的血色,咬破了朱唇而不自知。

    nbsp楼下传来醉汉的哄笑,却像是隔了层厚重雾霭,听不真切。

    nbsp她沉默了好久。

    nbsp突然抓起案上青瓷杯狠狠掷出,碎片在紧那罗脚边炸开。

    nbsp“滚!”

    nbsp“带着你的佛理滚出醉仙阁!”

    nbsp而那僧人只是合十躬身,额间红痣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nbsp“明日酉时,贫僧再来寻你。”

    nbsp话音未落,木阶已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nbsp阿羞看着桌上留下的断指,也不知怎么,情绪突然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nbsp……

    nbsp此后一周,紧那罗每日酉时准至。

    nbsp但这白衣僧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

    nbsp他会说起唐国江南采莲女哼唱的童谣,会解读晨露如何在蛛网折射出七彩光芒,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倾听阿羞刻意带着嘲讽的过往。

    nbsp每次离去时,紧那罗都会从袖中取出用布巾包裹的断指,整齐码放在暗格边缘,动作如同供奉舍利般庄重。

    nbsp阿羞曾问过,

    nbsp“和尚,你明知我那些规矩不过是戏耍恩客的把戏。”

    nbsp“你既不选择与我行那鱼水之欢,为何要留下手指?”

    nbsp菩萨却只言,

    nbsp“诸相非相,因果不空。”

    nbsp“施主设下这「断指之契」,既是枷锁也是护身符。”

    nbsp“若贫僧破了这规矩,他日旁人便会以「你对僧人都可破例」为由,强行越界。”

    nbsp阿羞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替她着想,但她却没有多做言语,只是沉默着将断指妥帖收进暗格最深处。

    nbsp……

    nbsp又是一日酉时。

    nbsp紧那罗如期而至。

    nbsp阿羞倚在雕花栏杆上,看着僧人手上八道猩红的血痂,神情带上了些许晦暗。

    nbsp她沉默了好久,故意将半褪的石榴裙又扯开几分,露出锁骨处暗红的吻痕,

    nbsp“高僧还来?”

    nbsp“不如尝尝这醉仙阁真正的滋味?

    nbsp紧那罗却在三步外合十,指尖夹着片沾露的荷花,

    nbsp“前日施主说,十三岁那年被卖入青楼时,看见河面上漂着这样的荷花。”

    nbsp他将花瓣轻轻放在案上,烛火掠过阿羞骤然睁大的眼睛,

    nbsp“贫僧今日去了城郊荷塘,算是长了见识。”

    nbsp“原来荷花扎根淤泥,也能开出洁净的花。”

    nbsp阿羞身形颤抖了一瞬,洁白的荷花刺得她眼眶发烫。

    nbsp这些日子,这和尚每日带着不同的物件,

    nbsp——沾霜的枫叶、刻着偈语的木牌、甚至是清晨沾满露水的狗尾巴草。

    nbsp他从不碰她,却总能说出那些被她埋在心底的往事。

    nbsp“你究竟是人是鬼?”阿羞突然抓起桌上的胭脂盒砸过去,却被紧那罗抬手接住。

    nbsp盒盖打开,露出了藏在夹层里的半截银锁。

    nbsp月光照在锁面上,倒映出模糊的“长命百岁”字样。

    nbsp紧那罗沉默了一瞬,旋即取下那“长命锁”,亲自戴在了阿羞的秀颈上,

    nbsp“贫僧只是想听施主说说,那第三盏灯的故事。”

    nbsp阿羞望着那抹银光,多年来堆积的怨毒与恐惧,突然化作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nbsp……

    nbsp……

    nbsp她叫阿羞,生的极美。

    nbsp幼时住在城南破落的竹篱小院,母亲削竹编筐的手艺养活她们娘俩。

    nbsp春日,母亲会将新抽的柳枝编成花环,戴在她发间。

    nbsp盛夏,竹筐盛着井水湃过的酸梅,娘俩就着月光慢慢吃。

    nbsp阿羞总爱蹲在母亲膝边,看纤细的竹篾在那双布满薄茧的手里翻飞,听母亲哼着不知名小调,声音温柔得像院里那株老桂花树落下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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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每次编完最后一只竹筐,母亲便会带她去市集。

    nbsp卖完竹器,就买两块麦芽糖。

    nbsp阿羞总把自己那块含在嘴里,甜丝丝的滋味还没化开,又急着伸手去够母亲的衣角,听她笑着说,

    nbsp“慢些跑,仔细摔着。”

    nbsp可乱世的幸福要比风化后的瓷器更脆弱。

    nbsp十二岁那年,她被人贩子从家中掳走。

    nbsp母亲攥着她的手死死不放,抵死不从,拼命争扎,却被一刀割断了喉咙。

    nbsp这犹不算完,在人贩子一声声污言秽语中,母亲的尸身被泄愤般砍成了肉泥。

    nbsp温热的鲜血溅在她脸上,那是她对家最后的记忆。

    nbsp此后,她被关进暗无天日的水牢,铁链磨破脚踝,老鼠啃食伤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nbsp当她再见到天光时,已身在醉仙阁。

    nbsp老鸨掐着她的下巴,笑着说,“这么美的脸蛋,可得好好调教。”

    nbsp从那以后,她的世界只剩下永无止境的折磨。

    nbsp不听话就会被鞭子抽,学不会媚笑就会被烙铁烫,后背、脖颈、大腿,布满了狰狞的伤痕。

    nbsp女人善妒,老鸨也是女人。

    nbsp明明青楼中,干净身子最值钱,却依旧让那龟公们轮流……

    nbsp……

    nbsp又是一年春。

    nbsp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学会逢场作戏,用美貌换取生存的权利。

    nbsp幸好,她生的貌美,大人物们对她都“关爱有加”。

    nbsp索性让她成了这醉仙楼的管事者。

    nbsp在清算了那些霸凌者后,

    nbsp她定下“断指”的规矩。

    nbsp可看着那些道貌岸然的恩客为了一晌贪欢自断手指,她心中的恨意却愈发浓烈。

    nbsp对她来说,每一根指骨,都是她复仇的见证,是她在这肮脏世间留下的印记。

    nbsp那些人说她是醉仙阁的头牌,是男人趋之若鹜的尤物,却无人知晓,在这副绝美皮囊下,只剩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nbsp……

    nbsp闺阁里,阿羞状若疯魔,抓起紧那罗留下的断指狠狠咬进嘴里,

    nbsp“知道为什么要客人断指吗?”

    nbsp“因为这里的每夜,我的指甲都在抠挖着木板,直到十指血肉模糊!”

    nbsp她癫狂地笑着,笑声里带着铁锈味,

    nbsp“三千指骨?”

    nbsp“哈……!”

    nbsp“不过是把我受过的罪,千百倍还给那些畜牲!

    nbsp“我那时才知道,原来畜生的血,比娘的血更甜。”

    nbsp“阿弥陀佛。”紧那罗有些不忍的闭上了双眼,

    nbsp“施主可知,佛陀割肉饲鹰,并非肉能饱腹,而是以慈悲化去嗔念。”

    nbsp“这三千指骨,何尝不是困住施主的另一个牢笼?”

    nbsp阿羞突然将咬得残破的断指狠狠砸向紧那罗,指骨擦着僧人的耳畔飞过,

    nbsp“慈悲?你让我拿什么慈悲去喂那些畜生!”

    nbsp她踉跄着扑进指骨堆,“你去问问这些手指的主人,他们可曾听过什么慈悲!”

    nbsp紧那罗却在满地狼藉中跪坐下来。

    nbsp他拾起一片碎镜,镜中映出阿羞扭曲的面容与背后交错的疤痕,

    nbsp“当年佛陀剜目施人时,也曾问过自己。”

    nbsp“这痛苦究竟是业火,还是渡船?”

    nbsp他掀起洁白僧袍,袍下露出更多新旧不一的戒疤,

    nbsp“施主可知贫僧为何日日断指?”

    nbsp见阿羞不答,紧那罗也不恼,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

    nbsp“这世间苦痛,若非亲身经历,终是隔靴搔痒。”

    nbsp“施主剜心泣血之过往,贫僧虽不能替你承受,却愿以指断之痛,尝一尝你曾咽下的苦。”

    nbsp他抬手示意这八根断指,

    nbsp“这些伤痕于贫僧,是修行的印记。”

    nbsp“于施主,却是被碾碎的往昔。”

    nbsp“贫僧以痛共情,不过是想让你知晓。”

    nbsp“这蚀骨之痛,有人愿与你同尝。”

    nbsp阿羞听了,猛地攥住他残缺的手掌,指尖深深掐进结痂的断口,凄声道,

    nbsp“你以为这样就能懂?”

    nbsp“那些人撕碎我衣裳时的狞笑,烙铁烫进皮肉时的焦臭,是你断几根手指就能体会的?”

    nbsp紧那罗任由鲜血顺着掌心滴落,声音依旧温和,

    nbsp“贫僧不敢言懂。”

    nbsp“只是在断指剜肉的刹那,总能看见施主蜷缩在水牢里的模样。”

    nbsp他忽然屈身,将额头轻轻抵在她沾满血污的手背,

    nbsp“若贫僧的痛,能让你记得竹篱小院里桂花香的模样,便是值得。”

    nbsp阿羞的瞳孔剧烈震颤,攥着紧那罗断手的力道突然松脱,整个人踉跄着跌坐在指骨堆里,银铃在脚踝处疯狂摇晃出杂乱的声响。

    nbsp她死死咬住下唇,却怎么也压不住喉间泛起的呜咽。

    nbsp“你凭什么……”阿羞突然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nbsp“凭什么现在才来?”

    nbsp“凭什么要等我烂成泥沼时,才来说什么竹篱桂香?!”

    nbsp她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仿佛要将过往所有的委屈都借着这痛楚发泄出来,

    nbsp“我等了那么久,等到指甲烂在木板里,等到心被剜得千疮百孔,你现在说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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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她突然扑进紧那罗怀里,攥着他的袈裟疯狂捶打,哭声混着断断续续的咒骂,

    nbsp“我恨……”

    nbsp“我恨那些人!”

    nbsp“我恨我自己!”

    nbsp滚烫的泪水浸透僧袍,积压多年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彻底爆发。

    nbsp34;为什么……”

    nbsp“为什么当初没人来救我……?34;

    nbsp“为什么没有人救我的母亲……?”

    nbsp她猛地抬头,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紧那罗,

    nbsp“为什么世道会是这般样子?”

    nbsp“我做错了什么?”

    nbsp“回答我啊!”

    nbsp“我又做错了什么?!!”

    nbsp紧那罗被她问得浑身一颤,怀中女子的悲泣如重锤般敲击着他的佛心。

    nbsp是啊……

    nbsp她做错了什么?

    nbsp她母亲又做错了什么?

    nbsp紧那罗突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困惑。

    nbsp为何灵山脚下竟会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

    nbsp为何慈悲的佛祖,对这些苦难视而不见?

    nbsp半步大罗的伟力,不是轻易便可扭转这些悲剧吗?

    nbsp为何不做呢?

    nbsp他轻轻环住崩溃的阿羞,这一瞬,佛偈在心中乱作一团,唯有怀中女子颤抖的身躯,真实得令人心痛。

    nbsp不知过了多久,

    nbsp阿羞的哭声渐渐弱成抽噎,却仍死死攥着紧那罗染血的袈裟。

    nbsp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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