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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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致行向后揉了一把微微泛湿的头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个点打电话过来总不会是特地问我睡没睡吧，睡着了都会被吵醒。”

    那头谢呈繁似是哭笑不得，略显干涩的声音通过电话愈发显得模糊失真，犹豫了半晌，慢慢的开了。谢致行握着手机的手指从轻轻搭着到逐渐收紧仿佛要捏碎一般也不过寥寥数语间。

    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对话，谢致行依然笔直的站在原地，黑衣背后的白灰如同线条凌乱不拘一格的泼墨画，一片又一片。

    再度开口时谢致行的声音与先前似乎别无两样，可路重山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和安静听着电话时微微垂下的脖颈总感觉好像一头向来锋利迅捷的狮子露出了最为脆弱的部分，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扼住。

    谢致行：“好，我知道了。但是我有个问题。”

    谢呈繁：“你问。”

    谢致行眨眨眼：“是因为我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谢呈繁着急忙慌的连番否认，安慰谢致行，“致行，你不要多想，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是么，”看不清任何表情的脸上勉为其难地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却还是一如平常，“你们每个人都喜欢叫我不要多想，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吧。我妈还好吗？”

    “你妈......挺好的，我们都挺好。你在北京好好念书，不用担心我们。”

    手指长时间收的太紧谢致行隐约感觉都有些僵硬了，倏地松了松太过用力的指尖，动了动嘴唇：“我知道了，太晚了你们早点休息，我也要睡了。”

    “致行......”谢呈繁喊住他，再一次强调，“这件事真的和你无关，不要想这些好吗？”

    “好。”谢致行回答完利落地挂断电话，整个人随即陷入了沉默与黑暗当中，背对着小路外薄弱的微光。

    “谢致行。”路重山歪了下头轻声喊他，似乎想从余光中窥见一角，“叔叔有什么事吗？”

    “没事，走吧。”谢致行把手机插回裤兜，转身毫不犹豫地就要离开这个脏乱的小店，“不是要回去吗？”

    路重山似乎忘了不久前自己刚说过的话，平直的唇角微微下垂，伸长了胳膊拦腰挡住谢致行去路，双眼凝视着谢致行：“我瞒着你你不高兴，现在你也不要瞒着我，有什么事直接说。好的坏的，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说出来，别再这么拖拖拉拉下去。”

    “我烦了，不想说。”

    谢致行忽地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抵抗，一双眼平视着黑暗中的人，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都是我的错，我要回去了。”

    “回北京。”

    路重山被他突如其来的决定打得措手不及，睁大了眼睛似是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觉得在身体内平缓流淌的血液一瞬间急速冲到了大脑，整个人都要被谢致行气疯了。

    “回北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路重山冷笑一声，拽在谢致行腰间的手自然而然收紧了力气。

    抿紧的嘴唇忽地嗤笑一下，单薄、毫无血色的唇瓣轻轻动了动，谢致行冲他勾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当然知道，我要回北京，就现在。”~

    路重山：“你真的喝醉了。早点睡吧，别想太多了。”

    谢致行抽了抽自己的手臂，没能从路重山的手腕中抽离，朝后仰了一下，从抬起的眸光中轻睨着眼前的人，忽而说：“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说这句话，‘别想太多别想太多......，就像在一遍一遍的告诉我这就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路重山被他这种摸不着头脑的状况搞得无从下手，只能强硬的说：“你要是想说我就在这里听着，不想说我们现在就回去，别想回北京。”

    正打算拉着谢致行往外走，谢致行却一动不动，在原地兀自开了口：“你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路重山搭在他手臂上的指尖忽然极轻的抽动了一下，像是预料未及的慌乱，连带着嘴唇也没能很好的收放自如，差点罢了工。

    在问出口之前路重山就能猜测到后面的问题，可还是僵硬的出了声，非要谢致行给他判个死刑才能让悬在喉咙口的心彻底落下，碎个一干二净。

    “大概真的是我的错，”谢致行说，“看不见你的人，听不到你的声音，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为什么会这么忙......每一样都能让我抓狂发疯。甚至开始怨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和我一起去北京。”

    “何崎的那些话，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忍不住胡思乱想，我感觉自己就像个一脚踩在悬崖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足掉落。”

    路重山心里慢慢沉了下去，忽然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想起了何崎现在是和谢致行同个学校，拧着眉冷静发问：“何崎？何崎跟你说什么了？”

    谢致行却只是摇了摇头，低声呢喃：“不记得了，忘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得不到父母的祝福，不能告诉至亲好友，连一个寝室的室友问起也只能含糊其词。不能在马路上光明正大的牵手，时刻要提防着被人发现，因为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骂‘变态。”谢致行近乎嗫嚅自语地朝他看去一眼，漆黑的眼眸轻而易举的就落进了他的心底，让他觉得今晚喝的酒全成了苦味，涩涩发沉。

    “我有点后悔了。”谢致行很轻的从舌尖溜出几个字，却像是一块巨石朝着路重山本就支离破碎的心狠狠一击，“你要是没遇见我就好了，可以不用担心将来这些事。”

    路重山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终于体会到了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反而露出了一丝少见的轻声道：“你是不是在怨我昨天晚上没回答你的问题，我以为这是我们间心知肚明的。”

    谢致行像是前所未有的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颇有些疲倦的弯下了腰蹲靠在墙边，环抱着膝盖埋下了脸，听见路重山的声音在身前像是虚无缥缈的响起：“你这是替我做了决定吗？”

    路重山冷笑一声，转头看着外面行将就木的路灯，一点昏暗的灯光却是这条崎岖小道唯一的光源，可依然照不进两人撒上了不信任的种子的未知前路。

    路重山有些难耐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一点温热的水珠触及指腹很快消散，呼了口气垂下目光看着几乎蜷缩成一团的谢致行，字斟句酌道：“我们还是暂时分开冷静一下吧，也许没过多久就能想明白了。”

    彼时路重山不知道，这样一个“暂时”会是长达十多年的分别，久到物是人非，昔日少年不在，春去又秋来。

    他仰头看了一下夜空，圆月依旧、繁星满天，可心却一点点被割裂的七零八落，沉入了海底。

    一滴泪还是不堪重负地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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