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淮洪惊涛（3）[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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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搬下几个麻袋，“这是巴特尔托带的驼毛，说淮地的冬天潮，驼毛填在棉袄里，比棉花暖。还有这包，是莲禾给娃们的，里面是蒙汉双语的描红本，首页印着‘同暖二字。”

    nbsp巴图凑过来，抓起一把驼毛，软得像团云。“俺媳妇说，这驼毛得用汉家的针线缝，才不钻毛，”他往淮妇手里塞了一把，“妹子，你教汉家媳妇们缝，俺让蒙族姑娘们搓绳，开春给娃们编筐，装新收的糜子。”

    nbsp淮妇笑着接过来，指尖触到驼毛的暖，突然想起丈夫生前说的：“等水退了，咱也种糜子，让娃知道，日子再难，也能长出甜的。”她往描红本上瞥了眼，“同暖”二字旁边，画着半朵桃花半只狼头，像极了自己给娃绣的肚兜。

    nbsp谢明砚把莲禾的信贴在学堂的墙上，旁边是周衡媳妇抄的课本，下面是孩子们的描红本。火塘的光映着这些字，像把所有的暖都织成了网，网住了冬日的寒，也网住了彼此的念想。

    nbsp（十一）雪夜围炉

    nbsp大雪封镇的第三夜，学堂的火塘烧得正旺。

    nbsp汉蒙百姓挤在暖棚里，巴图的媳妇正教汉族妇人鞣狼皮，狼皮上的桃花纹是莲禾绣的，针脚被炭火熏得发深，反倒更显鲜活。“你看这毛，得顺着捋，”她用蒙语说，手里的木梳一下下梳过狼皮，“就像咱待人，得顺着心，才热乎。”

    nbsp李婶在旁熬着糜子粥，锅里扔了几颗红枣，是春桃商队带的江南货。“其其格，你尝尝甜不甜，”她用蒙语喊，虽然发音不准，却让其其格红了脸，“俺家那口子说，江南的枣，配漠南的糜子，才叫真甜。”

    nbsp谢明砚坐在火塘边，听着周衡讲凤阳的旧事。“小时候家里穷，冬天就靠啃冻红薯过活，”周衡往火塘里添了块柴，火星溅在他的棉鞋上，“哪想过现在，能围着炭火喝奶茶，听蒙族兄弟讲草原的狼。”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桃花酥，还是秋获宴时淮妇给的，硬得像块糖砖，却被他揣得温热，“这酥饼，比宫里的点心甜。”

    nbsp张柬之在给孩子们讲淮河的故事，说洪水退了，河底会留下好多贝壳，捡回来洗干净，能当哨子吹。“明年开春，咱带娃们去捡，”他指着窗外的雪，“这雪化了，就成了河的水，水养着田，田长出粮，粮喂着人，人又护着河，这才是日子。”

    nbsp孩子们挤在长凳上，手里拿着描红本，阿古拉（小堂弟）正教汉家女娃写蒙语的“雪”字，女娃教他写汉语的“暖”字，笔尖碰在一起，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墨团，像个笑着的嘴。

    nbsp午夜时，雪下得更大了，压得棚顶的草“咯吱”响。谢明砚往火塘里添了最后一块柴，火苗映着每个人的脸，汉蒙百姓的呼吸混在一起，像风穿过草原，又淌过淮河，温柔得让人心安。他想起莲禾信里的话：“真正的暖，不是火塘的热，是你递我块奶豆腐，我给你勺热粥，日子在暖里缠成绳，就不怕冬天长。”

    nbsp火塘里的柴渐渐成了炭，红得像块宝石。谢明砚望着炭上的余火，突然觉得，这寿州的冬天，比任何时候都短——因为春天，早就在每个人的心里，发了芽。

    nbsp（十二）春信破土

    nbsp立春那日，第一缕阳光从雪缝里钻出来，照在学堂的窗纸上，像贴了层金箔。

    nbsp孩子们踩着残雪往桃林跑，发现桃树枝上冒出了米粒大的芽，嫩得发粉，像被阳光吻过的娃娃脸。阿古拉（小堂弟）摘下最饱满的一个芽，往汉家女娃手里塞：“莲禾姐姐说，这芽能开出桃花，桃花落了，能结果，果核埋在土里，又能长出树。”

    nbsp女娃举着芽，往学堂跑，声音脆得像冰凌碎了：“谢大人，桃花要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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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谢明砚正和张柬之、周衡算春耕的账，听见喊声，往桃林望去。阳光穿过枝桠，在雪地上织出张银网，网里的芽尖泛着光，像无数个小小的希望，正使劲往外钻。

    nbsp“今年的糜子种，得混着牧马镇的青稞种，”谢明砚往账本上画了个桃花，“巴图说，这样长出来的庄稼，又抗涝又耐寒，就像咱们——汉蒙在一起，啥坎都能过。”

    nbsp周衡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算珠上还沾着点去年的糜子粉。“学堂的描红本得再印些，”他往纸上记了笔，“娃们说，要学写‘春字，蒙语汉语一起写，说这样春天来得快。”

    nbsp张柬之望着远处的淮河，河水已经解冻，泛着青绿色，像条刚醒的龙。“春桃商队说，望胡城的马已经备好了，”他往田埂指了指，“等雪化透了，就来帮咱犁地，说要让淮地的田，也长出草原的劲。”

    nbsp这时，淮妇抱着孩子走过来，孩子手里举着个贝壳哨子，是张柬之教做的，吹得“呜呜”响。“谢大人，俺们在河边捡了好多贝壳，”淮妇的脸上带着笑，眼角的纹里盛着阳光，“娃说，这哨子能吹醒春天，让桃花开得更艳。”

    nbsp谢明砚接过哨子，吹了一声，清亮的声音掠过田野，惊起几只麻雀，落在桃树枝头，啄着那米粒大的芽。他突然想起在京城埋下的桃花芽，此刻该也抽出新枝了吧？或许御花园的匠人，正学着淮地的法子，在桃花树下埋糜子种，说要让皇城的春天，也带着点边地的糙劲。

    nbsp火塘里的炭已经冷了，却留下层厚厚的灰，像给土地盖了层暖被。谢明砚往灰里埋了粒糜子种，上面压了块小木牌，用蒙汉双语写着：“冬去春来，共此暖土。”

    nbsp远处的铃铛声又响了，春桃商队的马车正往镇里赶，车上插着的“汉蒙共利”旗在风里飘，旗角的桃花结与狼头，像在对春天招手。谢明砚望着那面旗，突然明白，所谓岁月静好，从不是一两个人的事，是汉蒙百姓的手，一起扶过的犁，一起缝过的袄，一起吹过的哨子，在时光里织成了网，网住了所有的寒，也网住了无尽的暖。

    nbsp雪开始化了，顺着桃树枝往下滴，“嘀嗒”“嘀嗒”，像在数着日子，又像在催着春天——催着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那些藏在心里的盼头，快快长大，快快开花，快快结出甜的果。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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