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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章 报道梅花消息[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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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句?本就是买卖而已,就是比个钱多钱少。今天来这里,我就已经给灵飞宫和曹天君面子了。”

    “合欢山,小书简湖?真要还是书简湖,定下一纸生死状,呵呵,老子就把你们几个的脑袋都给拧下来。”

    韩俏色境界最高,又是白帝城有数的大修士,她是听得见双方对话的,啧啧称奇,忍不住以心声询问灵验,“不是说好了要跟那个湘君好好聊嘛,怎么临时改变主意了,顾璨都不像顾璨了。”

    灵验以心声嫣然笑道:“主人好像通过那个温仔细的眼睛,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这个人又跟那个人关系不浅,所以就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当然了,这跟主人在蛮荒那边跟我们打了那么一场恶战,又傻乎乎去跟曹慈打了第二场架,伤上加伤,难免道心不稳,都是有关系的,再加上玉璞境跻身仙人境,本就是一个‘求真的心路历程,关系就更大了。”

    韩俏色笑道:“小贱货,这么懂顾璨?”

    灵验嬉笑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以后我说不得还要喊你一声姐姐哩,放心,你作主妇,我可以当小的。”

    韩俏色移步来到灵验身旁,拧住她的白腻滑手的脖子,晃了晃,“小娘皮,说话不把门的?满嘴喷粪,在用屁眼拉屎么。”

    刹那之间,满庭院弥漫着一股凝如实质的肃杀之气。

    灵验缩了缩脖子,连连讨饶说不敢了。

    程虔有些震惊。

    这就内讧了?

    不愧是从白帝城走出的修士。

    顾璨说道:“忙正事。”

    韩俏色松开手指,灵验揉了揉脖子,怯生生开口道:“主人,可不怨我,是你师姑欺负人。”

    温仔细魂不守舍。

    程虔闻言却是脸色微白。

    顾璨的师姑,岂不是白帝城郑先生的师妹,仙人韩俏色?!

    在山上,某个境界的练气士,能否称得上是出类拔萃,其实门槛很简单,就是可不可以视为一位剑修。

    灵飞宫祖师爷,道家天君曹溶,当然在此列。而白帝城韩俏色,一样可以。

    山上有个无据可查的小道消息,传闻韩俏色曾经立誓要修成十二种大道术法,而她挑选出来的每一条道路,都是白帝城谱牒修士望而却步的登山之路。不管传闻真假,外界都有个共识,韩俏色是一定可以跻身飞升境的。

    湘君微笑道:“合欢山地界,让给你好了,顾道友就不用多花那颗谷雨钱了。”

    顾璨小有意外,犹豫片刻,从袖中摸出一颗谷雨钱,双指捻住,径直步入屋内,脚不沾地,蹲在棋局旁,从程虔那边的棋罐,换手捻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再将那颗谷雨钱放在棋盘边缘,抬头笑道:“就当顾璨欠了你们灵飞宫一个人情,你们用不用这个人情,我都记在心里,大道高远,世事无常,志在飞升久矣的曹天君也好,多半会去白玉京修行证道的湘君祖师也好,当不当得上下任宫主还两说的温仔细也罢,山水有相逢,总有再见的机会。”

    顾璨停顿片刻,笑问道:“需不需要晚辈代劳,捏碎这颗谷雨钱,好眼不见心不烦?”

    湘君笑容依旧,摇头道:“不必。留着便是了。如你所说,将来不管是我去白帝城,还是你去白玉京,相信总有再见的机会。”

    顾璨一双眼眸灼热如两只火笼,直愣愣盯着这位道号洞庭的女冠。

    湘君竟然下意识转移视线,好似避其锋芒。

    只是不等她有所表示,顾璨已经笑着站起身,走出庭院,转身作揖,“晚辈无礼,多有得罪。”

    离开道观后,韩俏色问道:“小璨,想好了,就在这里创建宗门?”

    顾璨摇头道:“暂时没想好。反正只是买下一块地,开销又不大。”

    韩俏色笑问道:“嗯?”

    顾璨哭笑不得,“没那个意思,想什么呢。”

    韩俏色其实根本无所谓这些男女情爱,就只是有些心疼顾璨。

    当年顾璨由元婴境闭关跻身玉璞境,护关之人,就是韩俏色。

    失败过一次,但是更让韩俏色感到揪心的,是她打开门后,瞧见那个形容枯槁的青年,脸上眼泪鼻涕一大把。

    至于顾璨的心魔是什么,其实韩俏色早就猜到了。

    当时盘腿坐在蒲团上的青年,双手握拳,撑在膝盖上,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我并不喜欢这些……道理,我只是打不过它们,我只好跟它们低头认怂。”

    “我就是我,顾璨永远是顾璨,我可以改错,但是偏不跟你认错,我没有错!”

    “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不会在你这边说谎……我从来都没有变,是你变了。”

    韩俏色哪里知道安慰人,她只能站在门口,看着那个伤心欲绝的年轻人,好像一头躲在阴暗角落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

    然后师兄郑居中就出现在门口,韩俏色硬着头发想要让师兄搭把手,好让顾璨渡过难关,跨过这道心劫。

    郑居中只是笑道:“就凭这点心性,也敢妄言要在白帝城修习大道登是垫底,却与那些候补拉开了明显的距离。

    一向清净的山头,近期难得如此热闹,热闹得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辛苦,都觉得有点烦了。

    最先登山的练气士,是一个叫陆台的家伙,牵了条不知道从哪个乡野路边顺来的土狗,取了个大名叫陆沉,小名昵称六儿。

    跟陆台一起登山的女子,叫袁滢,道龄很短,身份却很不简单,如果不是竹海洞天出了个少女岁数的纯青,那么当初数座天下的年轻候补十人,她就是最年轻的那个。

    一座山头,禁制就是武夫辛苦的一身拳罡真意。

    而且这份拳意,与日月轮转昼夜变化契合,白昼拳罡阳刚雄浑,月光如水泼地之时,便转为拳罡阴柔细密。

    一般来说,只有飞升境修士和止境武夫才能登山。

    当然也有例外,约莫是苦心人天不负,这些年有几人境界不算高,还是偷摸上山了,当然跟辛苦不愿伤及无辜有关系。

    对于人间生灵,武夫辛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心。除了人,尤其是修士。

    辛苦在此结草庐独居,这个不修边幅的青年武夫,身材消瘦,满脸络腮胡,邋里邋遢,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往哪里而去。

    年幼时,好像开窍记事了,之前的所有记忆都是一片空白,懵懵懂懂走在秘州平原,只因为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那座高山,心生亲近,就一路走到弱水之畔,也无半点疲惫之感,孩子是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奇怪,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呼吸即炼气,只是徒步行走就有拳意自行上身,不断壮大,好像没有尽头。

    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制墨,这个过程,不耽误辛苦练拳。

    先前就在辛苦的眼皮子底下,神仙道侣一般的年轻男女,带着一条狗登山了。

    辛苦起先对此没有上心,不管是什么仙家手段,既然能上山就是本事,只要别在闰月峰逗留太久,辛苦一般都不会管。

    只是瞥了眼那个白衣飘飘的英俊男子,好像是阴神出窍远游的状态。

    至于一旁那个长得好像还不如男子好看的年轻女修,看得出来,资质不错,按照陆沉的说法,总有那么一小撮天之骄子,别人都是爬山,他们是“山来就我”。

    山中古松苍翠成林,走在道上,访客衣袂皆绿。

    袁滢惊叹不已,“哇,好风景,好看,真是好看。”

    陆台一手牵陆沉,一手持绿竹杖,打趣道:“你好歹是柳七曹组教出来的唯一嫡传,瞧见了风景,就只会哇哇哇?”

    袁滢笑眯眯道:“这不是有你在嘛,轮不着我拽文。”

    她如今才二十多岁。出身词牌福地,别称“诗余福地”,袁滢有两个师父,柳七和曹组,都是来青冥天下游历的浩然修士,师父们都已经回家乡了。袁滢虽是玉璞境,却不是道官。她登榜的时候,还没有到二十,从柳筋境一步登天,直接跻身玉璞境。

    跟陆台,前些年在一处市井渡口鱼市附近,合伙开了一家酒楼,袁滢一直以老板娘自居,谁喊她老板娘,一律打八折!要是谁问她啥时候办喜酒,六折!

    他们就这么一路闲逛到了闰月峰来就来说走就走,还白嫖!”

    辛苦瞥了眼这个王八蛋,你呢。

    陆台斩钉截铁道:“我就不走!”

    抬起脚,陆沉重重跺脚,“落地生根,不挪窝了。”

    屋内辛苦淡然说道:“那你还是白嫖吧。”

    陆台一拍掌,“我就说辛苦兄与我是一般妙的人,这么投缘,不拜个把子真是可惜了。”

    辛苦说道:“只差一天了,再等不到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陆台点点头,竟然烧香去了。

    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怎的,第二天真就有人登山,而且不止一个。

    辛苦难得走出茅屋,跟陆台在崖畔并肩而立,望向山脚那边。

    袁滢蹲在不远处,逗狗玩呢。

    上山之人,有三个,陆台笑着帮忙介绍起来:“白玉京玉枢城的张风海,只差半步的十四境,等到大雨倾盆时节到来,估计他就跨过剩余半步了,厉害吧。走在张风海屁股后头的,是天下候补之一的散仙吕碧霞,说是聂碧霞也行,差一点就是圆满的飞升境巅峰。境界最低,反而跟张风海并肩而行的,是仙杖派女子祖师师行辕,道号‘摄云……哇,真是大美人唉。”

    袁滢立即站起身,跑到陆台身边,“哪里哪里。”

    陆台伸出手指,指向山路上,张风海身边的一个女子,她身材苗条,却是头别木钗、麻衣草鞋的装束。而且因为在镇岳宫烟霞洞内,常年劳作的缘故,让她显得肌肤黝黑,要说美人,确实沾边,但是从姿容俊美至极的陆台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有点名不副实了。

    师行辕是三者当中境界最低的,所以无法知晓山巅那边的对话。

    吕碧霞却抬起头,举目望去,结果那个雌雄难辨的家伙,就跑路了。

    她在青冥天下消失已久,长久借住、或者说隐匿在“师行辕”魂魄中。

    至于师行辕,是自己变着法子进入的烟霞洞。

    离开那座囚牢,师行辕当然暗自庆幸,她这辈子都不想故地重游了。

    在那座烟霞洞内,师行辕的仙人境,已经被一点点消磨到了玉璞境。

    唯独有一点遗憾,就是那块长势喜人的麦田,收成要比往年好三成,再见不着了。

    陆台蹲在地上,揉着土狗的脑袋,抬头笑道:“辛苦兄,不如我们打个赌?”

    辛苦摇摇头。

    陆台就是个话痨,哪怕不搭理他,都能一直絮叨下去,相处这么久,辛苦还是没能习惯。

    陆台就换了个法子,跟那个张风海打了个赌,赌他一定可以心想事成,成了之后,就得答应他陆台一件小事。

    张风海毫不犹豫就答应此事。这位主动舍弃白玉京道官身份的修士,甚至没有询问对方是谁,是什么小事。

    陆台感慨万分,“不愧是我们张宗主,大气磅礴,跟着他混,肯定能吃上饱饭!”

    之后张风海就走到山什么,异议不大,一次两次的,就当是形成一个各个衙门默认的定例,挺好的。”

    荀趣笑道:“异议不大,就还是有异议的。”

    老人扯了扯嘴角,“各个衙署都在照规矩走,不算什么,谁还没点私心。”

    吴鸢,如今已经是处州刺史,他既是上柱国袁氏的女婿,还是国师崔瀺为数不多的学生之一。

    接替曹耕心位置的新任窑务督造官,简丰,正四品。原户部清吏司荆宽,前些时候出京担任宝溪郡太守。

    诸如此类,朝廷之上和衙门之间,都是要争一争吵一吵的,山水官场更不例外。

    荀趣问道:“师父,我这就去见曾掌门?”

    老人说道:“毛躁!你就不知道再等会儿?人家才前脚进入京城,你后脚就去拦路,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曾掖,朝廷在盯着他的行踪?”

    荀趣微笑道:“故意这么说的,弟子好久没有听到师父教诲了么。”

    老人忍俊不禁,前不久,荀趣还只是南薰坊那边,一个鸿胪寺暂领京城寺庙修葺事务的从九品小官,序班,货真价实坐冷板凳的芝麻官。

    搁在大骊京城,都不叫官。

    如今荀趣已经转任兵部武库司,升官了,不过此次升迁,倒也不算毫无征兆,早在鸿胪寺担任序班的时候,荀趣就能够兼管着京寺务司及提点所官务,再加上那位落魄山陈山主进京期间,都是荀趣跟着,所以只是往上提一级台阶,变成正九品,没有任何波澜。

    所以荀趣的传道人,老人在菖蒲河那边与弟子喝酒的时候,才会打趣一句,陈山主还是不仗义,都不晓得跟吏部打声招呼,怎么都该连跳三级的,否则都对不起隐官大人的官威。玩笑归玩笑,在这位职掌礼部祠祭清吏司多年的老郎中看来,荀趣这个年轻人,是注定要在朝廷诸部、衙署之间不断流转的,以鸿胪寺作为起步,未来每个位置都坐不长久,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

    当然官位会越来越高。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荀趣至今都不清楚的内幕,其实是国师崔瀺早就安排好的一幅“升官图”。

    荀趣的直觉没有错,喜欢亲自过目诸多“小事”的崔国师,不但知道他,而且一直盯着他。

    荀趣曾经有一句无心之语,说自己是个“留不住钱的穷鬼”,一语中的。

    他是神灵转世。

    所以大骊朝廷,会一直“送穷鬼”。所以二甲进士出身的荀趣,才会鸿胪寺这个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待那么久。

    老人曾经亲口询问崔国师,当真有用吗?崔瀺笑答一句,肯定有用,虽说用处不大,不过时日久了,还是相当可观的。

    荀趣拱手告辞,老人还是点头致意。

    大街上,曾掖斜挎包裹,独自散步,欣赏大骊京城的繁华景象。

    曾掖是好说歹说,才让马笃宜不跟着自己一起进京。

    马笃宜就开始找各种不是理由的理由,什么曾掌门毕竟是鬼修,在山上多不受人待见啊,你又是去大骊王朝的一国首善之地,没有她帮着掌眼,就你这种口拙嘴笨的,遇到点事情都解释不清楚,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容易变成大事……曾掖哭笑不得,一来五岛派是大骊朝廷承认、礼部录档的正式门派,再者曾掖还有一块太平无事牌,虽然是末等,但是含金量之高,当真是在这个宝瓶洲都可以太平无事了,有事都会没事的那种。

    马笃宜也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了,见曾掖异常坚持,她只得退让一步,让曾掖多逛逛京城那座琉璃坊,帮她买些她得手再转手卖出就能翻倍的书籍、古董。

    曾掖稍稍放缓脚步,很快就又恢复正常步伐。

    只见道路前方,出现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人,估计是个京官,当官不当官,曾掖一眼分明,不过这位年轻官员身上的书卷气更多些。

    荀趣拱手,轻声说道:“曾掌门,我叫荀趣,在兵部武库司任职,刚刚得到消息,就离开衙署赶来见你。”

    曾掖一头雾水,拱手还礼,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具体官职,就没有多说什么场面话。

    路上行人脚步匆匆,荀趣跟曾掖几乎同时侧过身让路。

    荀趣为了避免对方误会、多想什么,直截了当与曾掖解释了其中缘由,并且用上了表露练气士身份的心声言语,“先前我在鸿胪寺当差,因为跟陈先生的学生曹晴朗,是科举同年,更是朋友,所以上次陈先生进京,鸿胪寺就让我负责接待一事,其实从头到尾没出什么力,倒是沾陈先生的光,在琉璃坊那边得了好几本价格不菲的善本古书。朝廷那边早就知晓五岛派跟陈先生的关系,所以你这次现身京城,鸿胪寺那边考虑过后,决定还是让我负责接待,属于官场上的跨部借调,当苦力,没工钱的。”

    毕竟涉及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官场内幕,荀趣就没有完全说实话,终究是人在公门,身不由己。

    曾掖再次拱手称谢道:“有劳荀大人了。”

    之后两人结伴而行,一派掌门的曾掖,一口一个荀大人,荀趣忍不住笑道:“曾掌门,你不用这么客气,喊我名字就可以了,实在不行,荀兄也行。”

    曾掖笑道:“荀大人不也一直喊我曾掌门。”

    荀趣点头道:“那我们就都改口,直呼其名好了。”

    曾掖咧嘴一笑,“这敢情好。”

    荀趣问道:“到了京城,有哪些地方想去吗?”

    曾掖点头道:“来之前,列了个单子,小二十个地方,都要好好逛逛。”

    荀趣说道:“可有亲朋好友和落脚的地方?如果暂时没有,我可以帮忙安排住处,鸿胪寺官舍,肯定不至于简陋,但要说有多好,也肯定是没有的,好处就是不用花钱,京城里边比较著名的大客栈,我可以带路,附近就有,但是就我那点俸禄,是绝对不敢夸下海口,说什么包吃包住的话。”

    曾掖笑道:“不用不用,陈先生帮忙推荐了个地方,是京城一处仙家客栈,我知道具体地址,打算去那边住。”

    陈先生在信上说了,那座客栈的掌柜叫改艳,去那边住,同样可以不用花钱。

    除此之外,陈先生还让曾掖去一条街道,在人云亦云楼外边的一条小巷口,自报名号,就可以见到一个叫刘袈的元婴老神仙,和一个出身天水赵氏的少年,还可以让后者带着曾掖一起游历京城。陈先生做事情一向缜密,从客栈到那条小巷该怎么走,在信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曾掖犹豫了一下,再不清楚官场讲究,也晓得人家好心好意到了这边,如果就让人家打道回府,不合规矩。

    不曾想荀趣点头道:“既然陈先生已经有了安排,那我就不多事了,反正有事,就去武库司衙署那边找我。”

    荀趣从袖中拿出一只篆刻有“天”字的袖珍剑匣,递给曾掖,荀趣自己则藏有“地”字匣,便于双方飞剑传信。

    又派上用场了。

    荀趣停下脚步,笑道:“我就不跟着了,逮着机会好忙里偷闲,这就去琉璃坊那边看书,光看不买惹人烦,得经常换书铺。”

    曾掖试探性说道:“回头我能不能跟你约个时间,一起去趟琉璃坊,有朋友托我帮忙买书,我哪里懂行,估计只会被坑钱。”

    荀趣点头道:“都是公务嘛。”

    曾掖咧嘴一笑,这个在兵部任职的荀大人,跟陈先生有些像,当然只是相像了,天底下就只有一个陈先生的。

    荀趣以心声道:“这个路费怎么算?”

    曾掖一愣,毕竟是在陈先生那边耳濡目染久了的,立即说道:“至少得是三本荀大人看上眼却带不回的书籍!”

    荀趣笑着拱手告辞。

    曾掖拱手道别。

    看着荀趣的背影,觉得跟陈先生更像了几分。

    之后曾掖找到那个仙家客栈,要不是陈先生信上写得详细,还真不一定找得着,敲开门,有两位年轻女修负责待客,稍远点,又有两位,绕过影壁,还有两位,她们都很热情,模样自然都是俊俏的,莺莺燕燕,脂粉堆里似的,言语热络,一口一个公子、仙师的,不过曾掖反而有点不自在,犹豫了一下,就没有说自己是陈先生的朋友,也没有询问客栈老板“改艳”在不在,曾掖老老实实交了一笔押金,就算住下了。

    在曾掖进入客房后。

    改艳正在自己屋内,翘着腿,在翻看账本,打着算盘,不错不错,生意兴隆。

    隐官大人做生意,果然有几把刷子,只是帮忙提供了几个思路,客栈生意就立马好起来了。

    曾掖放好包裹,想了想,又重新挎好,离开客栈,去找那条小巷。

    人云亦云楼外的那条小巷,师徒两个,刘袈和赵端明,有点无所事事,就在螺蛳壳道场里边,一个喝酒,一个嗑盐水花生。

    老人有点遗憾,自打那个陈平安离开京城,自家这条巷子,就没有那么热闹了。

    最早是文圣亲临此地,师徒两个都没认出来,毕竟与文庙挂像上边的形象,出入比较大。

    后来……礼圣也来了!

    亏得赵端明这孩子有眼力,约莫是被雷劈多了,劈出的机灵劲儿,老元婴才没有如何失礼。

    在那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物,有些老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有些是不认识的面孔。

    比如巷口这边,先前还来了个自称来自龙州槐黄县的李希圣,跟陈平安是同乡,这又如何?拦。

    在那之前,还有个身材魁梧的老道长,身边有个小跟班,少年模样的道童。

    这俩师徒模样的道士,鬼鬼祟祟往小巷里边张望,刘袈能不拦?必须拦啊。

    当然还有白帝城的那个郑先生。

    亏得老修士见过一连串的“大风大浪”了,境界不高,但是修心有成,一颗元婴道心,磨砺得坚若磐石!

    在郑居中离开后,一老一小,师徒俩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当时还是老人开口,“端明啊,你好像有点紧张啊,称呼郑先生的时候,好像牙齿打颤了?”

    少年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指了指老人的额头,“师父,赶紧擦擦汗,下雨呢。”

    今天老人捻起一粒盐水花生丢入嘴里,说道:“端明啊,你算一算,还有啥大人物没来咱们这边点卯了。”

    少年蹲在地上,没好气道:“师父,还点卯,你最近有点膨胀了啊,克制一下。”

    老人抿了一口酒,咦了一声,“来人了。端明,睁大眼睛好了,是不是哪位了不得的山巅高人。”

    赵端明转头一看,是个风尘仆仆的青年修士,摇头道:“不认识,反正文庙武庙挂像,都没有对得上号的。”

    老人哦了一声,等到少年低头伸手去抓盐水花生,竟然一颗都没剩下。

    曾掖站在巷口,拱手心声道:“五岛派曾掖,曾经跟随陈先生在身边一段时日,陈先生让我来这边找刘老仙师和赵小仙师。”

    刘袈一听,心情不错,陈平安这家伙还算有点数,晓得在京城里边,自己是罩得住的,所以都让朋友来这边主动打招呼了。

    打开道场禁制,刘袈站起身,拱手还礼,笑道:“小兄弟进来聊。”

    曾掖步入这处白玉道场,按照陈先生在信上的交待,跟老仙师说起了自己这趟京城之行的打算。

    赵端明开心得很,建议曾掖来都来了,在名单之外的意迟巷和篪儿街都可以一并逛了,虽说没啥意思,但是不去一趟终究更没意思。

    刘袈抚须笑问道:“曾掖,打算住在哪儿?”

    曾掖就说是那座仙家客栈。

    刘袈疑惑道:“这么有钱,跑去那边开销了?如今京城都在说那地儿,专杀外乡修士的猪啊,变着法子坑钱,你可得悠着点。”

    赵端明使劲点头,“曾兄,是真的,听说以前那边是门可罗雀的惨淡光景,如今不知怎么的,可了不得,往死里杀猪。”

    曾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刘袈说道:“奇了怪了,陈平安上次来京城,他自己也不住那边啊,怎么把你骗去那边花冤枉钱,难道是有抽成分红?”

    赵端明小声道:“不至于吧,陈大哥可是光风霁月的读书人。”

    曾掖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刘老仙师,敢问陈先生上次是住在哪里?”

    刘袈抬了抬下巴,“离这里就几步路,市井客栈,寒酸是寒酸了点,但是花不了几个钱,我看陈平安就住得很习惯。”

    赵端明笑道:“听刘掌柜说,陈大哥还跟从他那边买了件瓷器。”

    曾掖就愈发好奇,想了想,说道:“我去那边看看。”

    刘袈点头道:“到了这边,就都随意。端明这孩子瞧着傻,其实人不坏,就是记得跟他一起走在路上,小心些,尤其是下雨打雷天,尽量离这孩子远一点。”

    赵端明怒道:“师父,有你这么埋汰弟子的?!哪次挨雷劈,误伤旁人了,啊?!”

    刘袈点点头,“也对。”

    曾掖一头雾水,还是抱拳告辞离去。

    等到曾掖离开道场,赵端明一拍脑袋,记起一事,“差点忘了,说好要给那丫头片子找本书,愁!别说京城了,外边各地书商早就不版刻的那么一本游记,让我上哪儿找去嘛,曹耕心这个王八蛋,嘴上说好好好,说是一定会帮我找找看,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也是个不靠谱的……”

    曾掖很快就找到那座客栈,老掌柜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柜台。

    姓刘的掌柜瞧见那个门口的青年,笑问道:“客官,是要住店?”

    曾掖已经仔细打量了一番客栈前堂,除了柜台上的那些瓷器,似乎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陈先生先前在此下榻,约莫是离着那条巷子的缘故,曾掖笑道:“就是路过。”

    老掌柜点头道:“无妨无妨。”

    既然开门做买卖,来者是客去者也是客嘛。

    小巷那边,一个腰悬油亮酒葫芦的家伙,斜靠巷子墙壁,举起手,晃着一本老旧书籍,笑嘻嘻道:“赵端明,过来给曹哥哥磕头道谢。”

    赵端明一把抢过书籍,“道个屁的谢,这么点小事,拖到这么久才办妥,你怎么当的侍郎大人……你大爷啊!”

    原来少年发现那本书籍只有封面是对的,里边根本就是一本圣贤书籍。

    曹耕心打了个酒嗝,伸手按住少年的脑袋,“行了,在路上凑巧碰见,那本书已经送给刘姑娘了。”

    赵端明将信将疑,“当真?!”

    曹耕心一拍少年脑袋,“一边玩泥巴去,我跟你师父有正经事聊。”

    赵端明一个踉跄,思来想去,觉得曹耕心这家伙再不做人,总不至于这么耍自己,然后少年就看到那个说是要谈正事的王八蛋,开始跟自己师父勾肩搭背,喝起酒了。

    曾掖略带歉意,走出客栈。

    既然钱都花出去了,曾掖还是准备住在那座仙家客栈。

    街道上,走着一个少女,兴高采烈,她竟是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看书。

    哈哈,终于到手了!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书籍唉。

    虽然其实早就看过这部山水游记的内容了,但是有书没书,能一样吗?

    以前都是跟朋友去书肆今天看几页,明儿看几页,不得劲!

    成天不着家的少女担心进了铺子,又得在老爹那边挨顿训,说不好还要鸡毛掸子伺候,她就干脆蹲在墙根那边,翻书看喽。

    少女伸出一只手遮挡阳光,免得看书太过刺眼。

    看得入神了,一口气看完很多书页,她终于发现不对劲,好像没太阳了,揉了揉眼睛,抬起头一看,才发现附近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好像他的影子刚好挡住一部分光线,却又不耽误她借着阳光看书。

    她其实大部分的思绪还沉浸在那部小说的山水故事里,所以抬起头后,还是有点懵。

    要是以前,她估计第一个想法,就是碰到登徒子了,只是上次遇见那个姓陈的自家铺子客人后,觉得这样误会别人,不太好。

    少女在看书的时候,喜欢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会说书里的那个陈凭案也太风流了,怎么就可以见一个姑娘就喜欢一个呢。

    但是少女喜欢跳着书页看书,反正内容情节早就烂熟于心了,所以会挑选那些记忆深刻的段落,可能是某些美好的语句,比如书上那句今生智慧,前世读书得来,来世祥福,今生读书而去……今天又瞧见了,既然已经是属于自己的书了嘛,少女就将书页轻轻打个折角,也可能是某些看着看着就会伤感的内容,比如在故事的邻近结尾处,书上那个修行鬼道的少年,一直没有对心爱的姑娘说自己其实喜欢她。

    少女眨了眨眼睛。

    那个奇怪的男人,不知为何,一直转过头,长长久久,望向街对面。

    从书简湖一路走到今天,走到这里的曾经的少年,此刻使劲绷着脸,很努力地不去看她。

    可能是自己满脸泪水的模样,怕吓到她。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差一点就擦肩而过了呢。

    少女啪一声重重合上书籍,叹了口气,可惜这本书没有续集唉。

    那她就更不知道那个少年,后来找到了那个心爱的苏姑娘了吗?

    她站起身,蹑手蹑脚就要回家,只是犹豫了一下,少女还是嗓音低低的,与那个又很奇怪的怪人道了一声谢。

    那个人抬起手臂,约莫是擦拭汗水,轻轻咳嗽几声,转过头望向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敢问这位姑娘,附近有客栈么?”

    少女呆住,咋个办,可别是个傻子啊!

    就这么几步路,自家客栈的招牌瞧不见么。

    少女叹了口气,抬起胳膊,用手上的书籍,指了指自家客栈的牌匾,“这里就有。”

    曾掖灿烂笑道:“好的,谢了。”

    少女总觉得这事儿透着玄乎啊,认真想了想,有了!先不着急回家,她假装沿着墙壁朝客栈相反的方向走去。

    曾掖走向客栈,转过头,少女刚好也转头。

    曾掖停下脚步,沙哑说道:“我叫曾掖。”

    少女眨了眨眼睛。

    难道跟书上的那个曾掖是同名同姓吗?

    少女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他,挥了挥手中书籍,笑道:“好巧,客栈就是我的家。”

    曾掖使劲点头,“是很巧。”

    他们在书里书外,都是一场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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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章 报道梅花消息[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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