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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天公作美[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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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儿弯弯照九洲。

    大骊禺州境内那座律宗寺庙内,月光透窗如阅书,桌上,一张材质微涩的纸张上边,写着一句“远离颠倒梦想”。

    竹枝派裁玉山附近的那条河边,外门知客陈旧在上游垂钓,下游有个年轻道士,抛竿入水,哈,下风口钓大边,能钓到大鱼。

    玉宣国京城长宁县,一处庭院栽满花的宅子里边,月飞轩上流光,有女子画完眉头画芙蓉,人与月,俱是眼儿媚。

    落魄山竹楼一楼,青衫陈平安,吹灭读书灯,走出竹楼,夜深人静,独自来到崖畔石桌,满身都是月。

    月白风清,松涛阵阵,犹如天籁。

    在这处离着合欢山不远不近的山岭崖石上,除了青杏国那个貌若稚童的护国真人,还有须发皆白的天曹郡张氏老家主,以及女子剑仙张彩芹,少年剑修张雨脚,戟髯蛙腹的张氏供奉戚鼓,金身境武夫。女弟子吕默。金阙派垂青峰一脉的女修,金缕。还有一个外人,她来自合欢山脚下丰乐镇的少女练气士,名为倪清,道号“青泥”,她斜背一把油纸伞,挎着个棉布包裹。

    不断有在夜空中流光溢彩的传信符纸,陆续传递情报到山岭这边,各路兵马推进有序,势如破竹,比起预期更加顺利,程虔愈发确定那个大逆不道的金阙派弃徒赵浮阳,已经是瓮中之鳖。

    就在此时,崖外涟漪晃动如风吹水纹。

    凭空出现了一位头戴莲花冠的中年道士,在崖外现出身形后,道士一步跨向崖石,飘然站定。

    本可以悄无声息至此,故而那些刻意牵动的灵气涟漪,就像打招呼,与东道主们敲个门,提醒对方有客人登门了。

    可戚鼓等人还是被吓了一跳,误以为是合欢山那边狗急跳墙的刺客,潜行至此,要与他们来个不死不休的玉石俱焚。

    只是等到戚鼓看清楚对方的道士装束,便稍微放下心来,只是再定睛一看,瞧了瞧对方的头,行了一份罕见的道拜大礼。

    三礼九叩,貌若稚童的青杏国护国真人,跪拜在地,两手拱地,只是头不触底,叩在左手背之上,在道门是为“空首”。

    程虔跪地朗声道:“金阙派当代掌门,垂青峰程虔,拜见郑祖师!”

    曹溶是化名,真名是郑泽,道号“天瑞”。出身杞地的郑泽,曾是一位采诗官。

    这些秘密,只在灵飞观的金玉谱牒上边才会显现出来,灵飞观历来规矩重,等级森严,谁敢对外泄露这种祖师密事。

    只因为金阙派与灵飞观有那么一份“香火情”,身为当代掌门的程虔,才能通过历代掌门的口口相传,知晓这桩内幕。

    曹溶伸出一只手掌,往上虚托几分,神色淡然说道:“起来吧。”

    面对程虔这种属于自家道脉的徒孙,曹溶就没有那么和颜悦色了。

    曹溶同时以心声言语的:“程虔,刚刚在泼墨峰那边,掌教师尊亲自降下一道法旨,允许你们金阙派开山祖师恢复灵飞观道士的谱牒身份。以后就你们金阙派与灵飞观,就算是一家人了,祖庭皆在白玉京南华城。”

    面对素未蒙面的祖师爷郑泽,程虔用头不点地的空首礼,可不是对这尊曹天君的不够礼敬,而是金阙派这么多年香火绵延,始终无法与灵飞观“认祖归宗”,所以见着了郑泽,程虔才会这般行礼。

    曹溶对此自然是受用的。

    金丹程虔,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程虔心神惊骇,听闻“掌教师尊”也曾现身泼墨峰。饶是道心坚韧若磐石的程虔,也无法不激动万分,心湖之内掀起波澜,却是竭力稳住道心,表面依旧神色肃穆,面朝泼墨峰方向,再次行跪拜大礼,这一次是额头点地,砰砰作响。

    曹溶对此颔首认可。

    要说今夜合欢山地界,这场大功干戈的风波,究其根本,其实就是一场发生在自家道脉的“内讧”。

    程虔此人,最为尊师重道,只因为被金阙派谱牒除名的赵浮阳,盘踞在合欢山,竟然胆敢僭越行事,私藏一幅陆沉画像,打造出一,陆掌教出门在外,能够到处吃香喝辣,全靠一身“唯手熟尔”的精湛演技。

    此时肚子里边,除了好几壶粉丸府秘酿的酒水,苦水最多的,恐怕还是暑月府的湖君张响道。

    好好一场强强联手的结亲联姻,不料他们前脚刚走出家门没几天,后脚自家老巢被人砸了个稀巴烂不说,祸不单行,竟然还碰到了灵飞宫的湘君祖师?!

    倒是那个道号“龙腮”的青年,色胆不小,他在被爹娘拽着下跪之时,仍是不知道轻重利害,没忘记快速打量几眼湘君的姿容。

    湘君视线偏移,先是随手一袖子将那腌臜青年打飞,当场昏死过去,后者如钉子镶嵌在墙壁上。

    她再与那个坠鸢山神娘娘招招手,脸色和缓几分,微笑道:“来此一叙,我与你有事相商。”

    那位山神娘娘战战兢兢,快速移步来此,她脸色惨白无色,不知洞庭真君这般高高在上的山上神仙,为何要独独拎出她。

    到了偏厅,她就要下跪磕头,湘君抬了抬手,拦下对方的大礼,笑着用询问的口气说道:“宝瓶洲南方的云霄洪氏朝廷那边,如今某地还缺个山神,只是神位不高,按照如今文庙制定的规矩,属于刚刚入流,你愿不愿屈尊去那边补缺任职?”

    这位淫祠山神娘娘,先是茫然,继而一双眼眸莹莹泪花,她与那位法外开恩的湘君祖师施了个万福,颤声道:“奴婢愿意,愿意至极。”

    其实湘君也不清楚为何师尊会如此安排。

    当然,湘君的师尊,曹溶同样不知道自己师尊,为何会专程为这位山神娘娘降下一道法旨。

    背剑少年和扎丸子头发髻的年轻女子,趁着几乎所有人都低头的空当,走出偏厅。

    白茅被年轻道士一把拽起,压低嗓音说道:“白老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再留在这边喝酒,可只有秋后算账的罚酒了。”

    白茅哪敢在这个时候当出头榫,打定主意,得屁股生根,坚决不挪窝,他伸手试图掰开陆道长的手指,竟还是被年轻道士拽得一个踉跄起身,径直往门口那边走去,好大力道,白茅头脑一片空白,只是在心中反复默念,谁都看不见我……

    湘君对此并不阻拦,既然不在虞醇脂的册子上,就只是几个不凑巧过路客,没必要计较。

    至于那个楔子岭的鬼物,根据册子上边的记载显示,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在合欢山地界,属于异类了。

    年轻道士到了偏厅门口,转头朝那温仔细勾了勾手指,再次挑衅道:“来来来,没胆的货色,有本事就去外边挑块宽敞地儿,跟道爷过过手。”

    温仔细站起身,以心声说道:“宫主,我真心忍不了这个王八蛋了。”

    湘君提醒道:“你注意点下手轻重,记得别妨碍他步行下山。”

    她倒是有几分奇怪,对方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不是个缺心眼的,就可以猜出温仔细的灵飞宫道士身份。

    还敢如此挑衅温仔细?意欲何为?若是平时,湘君可能还会小心几分,免得遇到那种传说中隐姓埋名、喜好游戏人间的奇人异士,可是今夜师尊与掌教陆祖师都在或近或远的地方,所以她还真不怕对方意图不轨,不如就让温仔细去掂量掂量对方的道法深浅或是拳法轻重好了。

    温仔细一听到湘君祖师的这个说法,那还有什么意思,他就要一屁股坐回椅子。

    不料那个“年轻僧人”走出门后,身体后仰,探出一颗脑袋,“道爷我走南闯北,还是头回见着你这么缩头乌龟的。”

    温仔细笑着起身,揉着拳头,“那就练练手,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只见抄手游廊内,背剑少年和年轻女子缓缓走向粉丸府外。

    陆沉倒退而走,面朝温仔细这位武学宗师,出拳不停,嘴上哼哼哈哈,“等会儿可别哭爹喊娘。”

    温仔细眯眼笑道:“好说。”

    陆沉学对方的语气和神态,眯眼笑道:“好说好说。”

    温仔细真是有点服气了,怎么摊上这么个混不吝的货色,不见棺材不掉泪吗?若非湘君祖师提过醒了,搁在以往,被温仔细在山下江湖遇上了,管你是谁,乖乖趴在地上等着被人扛走。

    陆沉只是一路倒退而走,嬉皮笑脸道:“年轻人,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就是你出拳,看似从无杀气,但是你这家伙的杀心太重了,藏都藏不住,扑面而来,不妥,很不妥啊。所以你这种年轻人,不赶紧早点吃些苦头,以后是要有大苦头吃的。换成我是你祖师爷的祖师爷,肯定一见面就骂你几句,再结结实实打你一顿,好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温仔细冷笑道:“既然我今夜能够与金仙庵刑紫,一起站在湘君祖师的身边,你这个小秃驴,难道就想不明白,我祖师爷的祖师爷是谁?”

    对方一时语噎,试探性问道:“那咱俩就别打了?出门在外,和气生财。”

    温仔细啧啧笑道:“别介啊,既然都是混江湖的,就应该知道不打不相识的说法,说不定练手之后,就是朋友了。你觉得呢?”

    那人真是脸皮厚如墙壁一般,竟然真就顺势说道:“我觉得?我觉得咱俩还是各回各家,打道回府,比较稳妥。如此说定,再见!”

    温仔细故意佯装前奔,再朝前递出一拳,吓得那家伙转身就跑,脚底抹油,身形越过前边两人,几个眨眼功夫就跑得没影了。

    裴钱聚音成线,问道:“师父?”

    陈平安以心声说道:“他一直是这个德行,习惯就好。关于这位陆掌教,‘谁都打不过的说法,千真万确。”

    裴钱点点头,“身后这个?”

    陈平安笑道:“这厮既然管不住眼睛,才一顿酒的功夫,足足六次之多,我也就是受限于这个分身,不然早就好好教他做人了。压境问拳么,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这位温宗师擅长此道。等下到了外边,你就跟他切磋一下拳法好了。”

    裴钱咧嘴一笑。

    哈,果然记账一事,还是师父最在行,自己差远了,只是学到一点皮毛。

    裴钱疑惑道:“这个温仔细就没发现白府主不见了吗?”

    陈平安解释道:“陆沉不想让他知道,他自然而然就不知道了。”

    裴钱点点头。

    可能想要不与温仔细一般处境,至少得是止境神到一层?还是说即便“神到”,依旧不够?

    到了粉丸府大门外的白玉广场,温仔细惊讶发现那个满脸写满欠揍二字的家伙,还有那头鹤氅鬼物,一并消失了。

    这让温仔细瞬间紧绷心弦,提醒自己可别阴沟里翻船了。倒不是担心,只是,传出去不好听。

    就跟那个曹慈一样。

    明明赢了那场问拳,结果跟没赢甚至可以说是输拳差不多。

    裴钱走到广场中央地带,转身站定,拱手笑道:“切磋切磋?”

    温仔细散开心神,还是没能找出蛛丝马迹,笑道:“何必呢。”

    一个长相蛮好看、尤其是越看越耐看的年轻女子,鼻青脸肿有什么好的。

    裴钱笑道:“听说过,好像你最喜欢跟人压境问拳,并且从无败绩。”

    温仔细拧转手腕,“那就劳烦这位姑娘报上名号。”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啊。

    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没脾气好欺负吗?

    裴钱说道:“郑钱。”

    温仔细没能忍住笑,好嘛,又是个仰慕“郑钱”的,如今宝瓶洲山下,好些初出茅庐闯荡江湖的年轻女子,都这样,很喜欢给自己取个郑钱的化名,而且她们就连装束和发髻样式,都跟那个“郑钱”有样学样,尤其是她们出拳之前都会卷袖子。

    温仔细此时已经耐心耗尽,当然主要是归功于那个满嘴喷粪的家伙,既然暂时找不到正主,“就当你是郑钱好了,如今你是几境武夫?”

    看得出来,女子是个跻身炼气境的武夫,不容易,估摸着在她的自家门派里边,是那种整天被周边人夸赞成“天才”的?

    她的师父也肯定没少精心栽培,教拳喂拳必然很上心了。江湖上的小门小户,拿她当块宝,实属正常。

    裴钱笑道:“我是几境,就得看你压几境了。”

    温仔细闻言也没多想,既然对方知晓作为远游境的自己,擅长压境问拳,那么她说这种占便宜的话,就有点老江湖的意思了。

    听说当初在大骊陪都,每逢战事间隙的闲暇时,就有武夫去跟郑钱请教拳法,后者往往都是压境,与之同境切磋。

    温仔细向前缓步行走,笑道:“那我是以四境还是五境,跟你问拳?”

    毕竟若是压境太多,也是有些为难自己了。

    裴钱卷起袖子,说道:“你开心就好。”

    温仔细继续缓行,伸出一只手掌,邀请道:“郑姑娘先出拳。”

    裴钱抬起一拳,轻轻晃了晃。

    看她架势,是想说拳已先出。

    温仔细气笑不已,不错不错,敢情她真当自己是郑钱了。

    一个微微弯身,温仔细以五境实力,身形快若奔雷,转瞬间来到年轻女子身边,就是用手背拍向她的脸颊。

    裴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竖起一条手臂,用手腕挡住温仔细的手背。

    不声不响,只是一下。

    裴钱心里有数了,不是那种纸糊的远游境。

    温仔细一个横移数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她竟然是个底子极其扎实的五境武夫?或是……六境!?

    陈平安蹲在广场边缘地界,陆沉同样蹲在一旁,如出一辙,都是双手笼袖。

    就像俩市井庄稼汉,冬天晒太阳,听人侃大山,或是在春天田垄旁,看着自家田地,憧憬着一年的丰收年景。

    陈平安问道:“白府主呢?”

    陆沉微笑道:“正陪着我一起去山脚看那棵合欢树,一路上都在询问你们怎么没跟上,差点拽不住他,只说你们拣选一条僻静小路下山了,就开始埋怨你们不仗义,抄近路也不带我们一起,心里却想着你们可千万别遇到什么麻烦。”

    陈平安笑道:“好人。”

    “是好人,也是好鬼。”

    陆沉笑道:“就没想着让白茅去书简湖五岛派?”

    陈平安说道:“之前有想过,只是依照现在合欢山的情景,不需要,去了曾掖的五岛派,终究是寄人篱下,待久了,白茅未必习惯,还不如让他待在楔子岭,好歹是自己攒下的一份家业,徐徐图之,慢慢壮大,我们白府主可能会更有成就感。”

    陆沉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

    温仔细笑问道:“那就六境?”

    裴钱还是重复那句话,“你开心就好。”

    一次换拳。

    肩头挨了温仔细一拳的裴钱,她伸手抓住温仔细的脖子,砸向粉丸府的高墙。

    温仔细以手肘轻轻抵住墙壁,本来还没觉得如何,却蓦然瞧见一张略带笑意的女子脸庞。

    神色微变的温仔细下意识歪过脑袋,墙壁之上便瞬间多出一个窟窿,温仔细耳畔响如炸雷,墙上泥土簌簌而落。

    温仔细再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以早年灵飞观秘传的拳法“扶乩”,宛如请神降真附在温仔细身上,看似是一门道法仙术,实则依旧是货真价实的拳法,不算作弊,温仔细一双眼眸呈现出淡金色,充沛拳意流淌全身窍穴,出手快了何止翻倍,一拳重重横砸在女子的太阳穴上,温仔细都要担心对方会不会就此七窍流血,可别打死人!否则在湘君祖师那边可就无法圆场了。

    不料那女子只是横滑出去五六步,依稀可见脸色平静的她,只是在一闪而逝的眼神当中,流露出一丝……炙热。

    而且她在身形横移过程中,女子已经恢复死寂的那种渗人眼神,就一直在斜视着温仔细,好像等着温仔细递出更重的第二拳。

    视线中充满了期待。

    温仔细以拳法“扶乩”请下,几乎每一次出拳,就会更换一尊远古神灵。

    故而每一招蕴藉的拳法真意,都与那些远古神灵执掌权柄相互契合,方才第一拳,温仔细便需微微躬身,运转体内一口纯粹真气,便是雷部神灵在大地之上“驱动海岳,推迁四时”的雄浑拳架。温仔细第二记递向女子的手刀,则是雷部斩勘司神灵的斧劈式,第三拳,即是水部雨师单手持幢的卷水架势,之后数拳,各自脱胎于云伯、火君在内天庭诸部神灵的巍峨气象。

    女子始终背靠墙壁,晃动脑袋,她只是偶尔移动一步,很快与她脑袋等高的墙壁上,出现了一连串拳坑。

    温仔细出拳极快,拳拳都奔着她的面门而去。

    仍然只有最后一拳,砸中了她的额头,脑袋后仰,砰然作响,后脑勺那边的头发都是尘土碎屑。

    温仔细出现片刻的犹豫。

    那女子神色如常,微笑道:“没事,人随拳走,很正常的事情。”

    在旁观战的陆沉怒道:“要不是我帮忙擦屁股,温仔细这么出拳,那堵墙算是彻底报废了,就没他这么当客人的。”

    陈平安说道:“陆道长毕竟是他祖师爷的祖师爷,于情于理,都得出手。”

    温仔细后撤一步,抖了抖手腕,深呼吸一口气,“七境?”

    裴钱说道:“你开心就好。”

    陆沉抬手捶胸,“气啊。”

    陈平安笑道:“设身处地,是挺气人的。”

    关键是温仔细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裴钱从头到尾,都在以低他一境的武学境界问拳,而且裴钱暂时也没想着如何还手。

    大概是想要更多了解灵飞宫的那些压箱底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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