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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真人一到便叩关[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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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老一小两位道士,在长桥一端花了两颗雪花钱,拿了两块仙家橘树木牌。

    张山峰轻声问道:“师父,你的障眼法到底管不管用?我怎么觉得好像还是有很多人在瞧咱们?再说了,咱们来自趴地峰,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我当年出门游历,可没谁看出我来自趴地峰,连误认我是桃山、指玄那些师兄们的山头,也一次都没有的。我按照师父的说法,只说自己是中土龙虎山的外姓天师,就更没人信了。”

    火龙真人微笑道:“想必是你那些师兄们的名头不大吧。”

    张山峰叹了口气,“我觉得师兄们道法都挺高的。”

    火龙真人笑道:“每次慢慢悠悠上山,别别扭扭下山,你这也能瞧得出来师兄道法高?”

    张山峰使劲点头,压低嗓音说道:“我听山上的师侄们说过几次,说能够自己跑出去开峰的师兄师姐,境界高得吓人。”

    火龙真人笑呵呵问道:“怎么个高?”

    张山峰摇摇头,“这可没个准,有说是金丹地仙的,也有说怎么都该是龙门境神仙。”

    说到这里,张山峰郑重其事说道:“师父,虽说咱们趴地峰不许随便拿境界说事,可师侄们毕竟年纪小,这些个闲聊,是天真天性使然,师父可不许上纲上线,回去之后就逮住人发火,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在趴地峰修行,不都得背后骂我这个小师叔是乱嚼舌头的长辈?”

    火龙真人笑着点头。

    张山峰还是不太放心,“师父,你得给我句准话,不然我觉得悬乎。”

    由不得张山峰不紧张兮兮,自打记事起,他就只见到师父老人家发了一次发火。

    一座得以离开趴地峰单独开山的师兄,有一次与留在趴地峰上修行的另外一位师兄,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兴许是道理没掰扯清楚,就拿境界高低说了句话。

    其实被说的那个师兄,自己都没觉得那是需要上心的言语,不曾想明明已经酣睡两三年的师父,破天荒从峰顶大雪堆里震散积雪,然后一闪而逝,离开了趴地峰。

    当时还是个不大孩子的张山峰,正与几位同龄人的小道童,一起忙着打雪仗呢,结果一个个面面相觑,然后继续打雪仗,师父在与不在,都不耽误他们嬉闹,毕竟在趴地峰,下雪一事,可稀罕,只有师父睡着了之后,才有机会碰到,真是比过年还开心。

    后来张山峰才听说那个只是说错了一句话的师兄,当天就被驱逐出师门了,那个师兄在趴地峰地界的边缘地带,跪了整整一个月,也足足磕头了一个月,师父都没回心转意。其余师兄,都走上了趴地峰,但是都没敢说话,就只是站在趴地峰上,好像他们犯错,半点不比那个同门师兄弟更小。

    张山峰大概是年纪小的缘故,是当时唯一一个敢开口询问此事的弟子,因为他很好奇师父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当时师父在所有弟子都已经离开趴地峰后,对张山峰只说了两句话。

    “天底下没有什么所谓的无心之语,只有不小心说出口的有心之言。”

    “山下人,无所谓,山上人,很要命,不是要了修道之人的自己性命,就是要了更多山下凡俗夫子的命。”

    张山峰还想要为那位师兄求情,火龙真人只是摇了摇头,轻轻摸了摸小道士的脑袋,说就这样吧,既然你那师兄,在山上修行到了路尽头,不如去山外修修心。

    此时此刻的长桥上,老真人只得亲口承诺道:“好,师父就当没听说过这回事。”

    行走在长桥上,张山峰发现有个眉眼伶俐的黄衣少年,站在不远处怔怔出神,好像在看他们师徒俩,然后那少年转头就跑,一溜烟儿就没了身影。

    张山峰疑惑道:“师父这是?”

    火龙真人笑道:“以前见过,打过交道。”

    那边李源一头冷汗,撒腿狂奔,见过你大爷的见过,老子堂堂济渎水正,结果当年被你以水法镇压在大渎水底足足个把月。

    火龙真人皱了皱眉头,转过头望去。

    是一样施展了障眼法的宗主孙结。

    孙结硬着头皮快步向前,没法子,若是这位老真人只是路过水龙宗,他孙结既然得了旨意,不出现也就罢了,可老真人分明是会去龙宫洞天的,要是他孙结还留在祖师堂那边,就于礼不合了,哪怕给老真人当面训斥几句,总好过自家水龙宗失了礼数。

    火龙真人虽然不太乐意多出些应酬,可好歹对方是一宗之主,伸手不打笑脸人,便说道:“贫道只是与弟子来此游览。”

    与此同时,以心声言语明明白白告诉孙结,“孙宗主,我这徒儿不太晓得山下事,烦请遮掩一二。”

    孙结顿时心领神会,打了个稽首,开口笑道:“见过真人。”

    火龙真人笑着点头致意。

    张山峰一头雾水,连怎么敬称对方都不晓得,只好还了对方一个稽首,“晚辈张山峰,见过前辈。”

    孙结赶紧又还了一礼。

    火龙真人的嫡传弟子,当得起他这位水龙宗宗主的单独一礼。

    这让张山峰有些手忙脚乱,只得又毕恭毕敬打了个稽首。

    火龙真人便有些无奈。

    孙结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便不再繁文缛节,只说陪着真人走上一段路。

    火龙真人每次下山游历,从来独来独往,几乎没有身边跟随弟子的说法。无论是那位不幸兵解离世的太霞元君,还是桃山、指玄这些别脉开山的诸位弟子,哪怕个个道法通玄,可相传从来不曾跟随那个喜好睡觉的老真人,师徒一起云游四方。事实上,张山峰此次下山,也是多年之后的后半程,一路南下远游到了别洲,才被自己师父找上门,然后一起游历了中土神洲和南婆娑洲,在那之前,哪怕一路风餐露宿、饥肠辘辘,都是张山峰独自一人,说是砥砺道法,其实就是尝尽辛酸。(m.a

    落笔轻快写下这句话的时候,陈平安自己都不知道,他满脸笑意,眼神温暖。

    写完这些,陈平安背靠椅子,抱着后脑勺,闭着眼睛,想起了那个据说还是不爱露面的莲花小人儿。

    不知家乡那边,山路台阶两旁的草木,明年春暖花开,会不会比往年更加茂盛。

    每逢金箓道场过后,龙宫洞天便多雨水。

    陈平安收起了信,走出屋子,拿起那把油纸伞,继续出门散步去。

    打算散步之后,就将这封信交给李源寄往落魄山。

    陈平安走在凫水岛山水毗邻的那条青石小径上,突然转头望向一处,依稀可见有一艘符舟缓缓而来。

    他在龙宫洞天,除了李源和南薰水殿娘娘,可没有什么熟人。

    符舟骤然间快若飞剑,飘落在湖上,安稳靠岸。

    陈平安定睛一看,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赶紧驾驭那块“峻青雨相”玉牌,撤去凫水岛山水禁制。

    火龙真人已经撤去了师徒二人身上的障眼法,张山峰大笑道:“陈平安!”

    陈平安笑问道:“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逛完了这条济渎,就去趴地峰找你来着。”

    张山峰大步前行,走向陈平安。

    陈平安将手中油纸伞递给张山峰,然后弯腰抱拳道:“晚辈陈平安,拜见老真人。”

    “不老不老,喊真人即可。”

    火龙真人与那年轻人笑着点点头,从符舟上一落地,凫水岛的雨水就瞬间停歇。

    张山峰愣了一下,收起了油纸伞,乐呵道:“好兆头,好兆头!”

    然后张山峰比划了一下陈平安的个头,疑惑道:“陈平安,个儿窜得这么快啊?”

    原来如今的陈平安,已经比年轻道士高出约莫一拳了。

    事实上,双方离别到重返,已经过去好些年了。

    陈平安接下来就有些尴尬,他在凫水岛孑然一身,自然什么都没有关系,如果只有张山峰一人,也好说,万般不客气,可眼前还站着一位老真人,就有些为难,酒是有,可显然不合适,彩雀府小玄壁也有,可惜他对于煮茶一道,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更无茶具。

    火龙真人打量了一眼年轻人,打趣道:“瘸腿走路,有麻烦了吧?”

    陈平安苦笑点头。

    在老真人的眼皮子底下,张山峰以手肘轻轻敲打陈平安,陈平安还以颜色,你来我往。

    火龙真人对此视而不见,缓缓前行,两个年轻人走在一旁。

    老真人又问道:“那么好的一颗文胆,又与你大道契合,怎的没了?不然有金水土三物相辅,就不至于这般瘸拐登山了。”

    张山峰听到这句话后,立即不再与陈平安“打招呼”。

    陈平安回答道:“遇到了些事情,没能说服自己的本心。一些个道理,总不能只是拿来约束他人。”

    老真人笑问道:“贫道有些好奇,讲了什么道理,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一个大致答案,“一个平时遇上了,可以亲手打死千百回的人,偏偏杀不得。”

    老真人嗯了一声,“文胆一碎,好不容易凝聚在身的那点道德气象,溃败四散,那么然后呢?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陈平安默不作声。

    老真人笑道:“喝点小酒,想清楚了,再说不迟。”

    陈平安便摘下养剑葫,里边如今都换成了家乡的糯米酒酿,轻轻喝了一口,递给张山峰,后者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师父在呢。

    老真人继续说道:“私心这么重,怎就偏偏杀不得了?既然如此,在贫道看来,那颗文胆你不去碎它,它也会自碎。”

    陈平安又喝了口酒。

    老真人笑了笑,伸出一只手,“你是不是机关算尽,使出浑身解数,将一身杂乱学问都用上了,才勉强走到今天?例如以佛家的降服心猿之法,将自己的某个心念化作心猿,化虚锁死在心中,将那该死之人视为意马,拘押在实处的某地?至于如何改错,那就更复杂了,法家的律法,术家的尺子,佛家的度化,道家的斋戒,尽量与儒家的规矩拼凑在一起,形成一桩桩一件件实实在在的弥补举措,是也不是?希冀着将来总有一天,你与那人,年复一年的知错改错,总能偿还给这个世道?错了一个一,那就弥补更大的一个一,长久以往,总有一天,便可以稍微心安,对也不对?”

    陈平安神色黯然,死死攥紧手中养剑葫。

    老真人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唏嘘道:“何其难也。”

    张山峰已经大气都不敢喘。

    老真人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此局问心,关键在何处?”

    老真人自问自答道:“在于是杀人在先,再杀自己,还是杀己在前,再想杀人。”

    陈平安怔怔失神,喃喃道:“岂可不先看对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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