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非是无刚难决计，为江山、暂把锋芒覆。[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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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吴会典?礼志》卷三十五《储君篇》载：“成武帝萧栎体疾缠绵，旧党余孽（诏狱署提督徐靖、镇刑司副提督石崇）暗结吏部尚书李嵩，以‘太子萧烨年弱，恐难支边患为由，拟《易储奏疏》，请立太上皇子萧恪为储。时谢渊掌军政兼御史台，为旧党眼中钉nbsp——nbsp若其附议，则易储事成；若其拒签，则以‘抗旨谋逆构陷。

    nbsp疏至兵部，谢渊悬笔三日，未敢落墨，笔尖滴墨染黑‘谢渊署名处，墨痕如泣血，时人谓‘此非墨痕，乃直臣忧国之血。”

    nbsp谢渊之悬笔，非怯懦，实乃nbsp“以缓待变”：借三日犹豫，查旧党阴谋，固军政防线，终以nbsp“附签为饵，引蛇出洞”nbsp之策，护太子、破乱局，彰显nbsp“社稷为重，私议为轻”nbsp的风骨。

    nbsp案上疏文摊久。墨痕凝渐稠、悬毫三日，泪透衫袖。

    nbsp名姓终难轻落就，怕负苍生负祖训。

    nbsp奸党伺、阴谋遍布。

    nbsp奸徒结党营私计，逼签章、欲更储、私移国本。

    nbsp心似绞，血如注。

    nbsp忆昔曾守边城关。血沾鳞甲同袍死，胡尘尽走。

    nbsp今困宫闱争斗里，怎忍江山轻易手？

    nbsp搜得密证细剖谋。

    nbsp非是无刚难决计，为江山、暂把锋芒覆。

    nbsp待破晓，除奸宄。

    nbsp衙署内的烛火已燃到第三根，灯花nbsp“噼啪”nbsp爆响，溅在案上的《易储奏疏》上。谢渊身着墨色鳞甲，肩甲处岳峰旧年抗瓦剌的箭痕，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nbsp——nbsp那道凹痕里还嵌着细小红锈，是他昨夜用细针挑过的，指尖抚过，仍能觉出甲片下的灼热，像在提醒：这枝笔落下，不是签一个名，是赌大吴的国本。

    nbsp奏疏是辰时由吏部侍郎张文送来的，黄麻纸页上已签满名字：吏部尚书李嵩、礼部尚书王瑾、诏狱署提督徐靖……nbsp连礼部侍郎林文的签名也在其中，墨迹虽淡，却清晰可辨。最下方留白处，只等着nbsp“谢渊”nbsp二字nbsp——nbsp旧党算准了，他掌军政，若不附议，便是nbsp“抗旨”；若附议，便是nbsp“同谋”，左右皆是死局。

    nbsp“大人，玄夜卫北司送来密报，石崇在诏狱里仍与旧党递信，说‘三日之内，谢渊若不签疏，便截边军粮饷，逼他就范。”nbsp亲兵的声音压得极低，将一张折叠的密纸放在案角。谢渊的目光扫过密纸，上面是秦飞的字迹：“李嵩已命户部扣下宣府卫冬粮，徐靖则调诏狱卫卒围兵部后巷，恐有异动。”

    nbsp他抬手取过案上的狼毫笔，笔尖已被墨润得饱满，悬在nbsp“谢渊”nbsp二字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烛泪顺着烛杆淌下，滴在疏文的留白处，晕开一小片浅黄，像一滴凝固的泪。他忽然想起德胜门之战的那个寒夜：岳峰倒在他面前，胸口插着瓦剌的箭，最后一句是nbsp“守住太子，守住江山”——nbsp如今太子尚在，江山却要因一纸奏疏动摇，他怎能落墨？

    nbsp李嵩亲自来到兵部衙署。他身着正二品绯色官袍，手里攥着一串玉扳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坐下便直奔主题：“谢大人，《易储奏疏》已送各部，内阁、礼部皆已附名，就差您的签名了。陛下病重，太子年幼，萧恪殿下年长有谋，去年还随边军巡过宣府，立他为储，是为社稷计，您怎能犹豫？”

    nbsp谢渊将奏疏推到李嵩面前，指尖点在nbsp“立太上皇子萧恪为储”nbsp的字句上，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页：“李大人，《大吴会典?礼志》卷三十五明载‘嫡长子承统，非夭亡、无过不得易，太子萧烨年方七龄，每日勤学《皇吴祖训》，无半分过错，为何要易储？”nbsp李嵩笑了笑，端起茶盏却不饮，茶盖在盏沿刮出细碎的声响：“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瓦剌在宣府卫外徘徊，边军需三万石冬粮、五千领棉甲，户部……nbsp却凑不齐。您若附议，明日便可拨付；若不附议，李默副总兵那边，怕是要眼睁睁看着士卒冻饿至死。”

    nbsp这话像冰锥刺进谢渊心里。昨日他刚收到李默的急报，说宣府卫已有三名士卒冻毙，若粮饷再迟，恐生哗变nbsp——nbsp而哗变之日，便是瓦剌趁虚而入之时。“李大人这是要挟？”nbsp谢渊的声音沉得像浸了冰，指节在案上攥得发白。李嵩却不以为意，将玉扳指在指间转了一圈：“老夫只是‘为社稷，谢大人若懂时务，便该知道，附议是唯一的路。您掌军政，总不想落个‘见死不救的骂名吧？”

    nbsp送走李嵩，谢渊走到案前，再次拿起狼毫笔。笔尖的墨已有些干涸，他蘸了蘸墨池，墨汁滴在疏文nbsp“谢渊”nbsp二字左侧，染出一个小黑点。他忽然想起秦飞昨夜的密报：石崇与徐靖私通瓦剌使者，密信里写着nbsp“若易储事成，许瓦剌岁币十万两、大同卫三城”——nbsp李嵩此刻逼他附议，怕是早已与旧党勾结，要借易储卖国行逆。笔杆在掌心转了两圈，终究还是悬着，没敢落下nbsp——nbsp他若落墨，便是旧党的帮凶；若不落，边军士卒的性命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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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秦飞乔装成亲兵，袖口沾着墨痕，手里捧着一卷密档，悄无声息地溜进衙署。“大人，玄夜卫查到徐靖与瓦剌使者的密信，还有李嵩府中账册的副本。”nbsp秦飞将密档摊开，瓦剌文字的密信旁，附有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张启的译稿：“若谢渊拒签，便借粮饷短缺逼边军哗变，再以‘平叛之名调诏狱卫卒拿下谢渊，拥立萧恪。”nbsp账册上则清晰记着nbsp“冬粮三万石，售与瓦剌，得银五万两，分存徐靖、李嵩私库”。

    nbsp谢渊的指节在密信上按得发白，墨痕沾了满指：“好个旧党！竟私吞军粮、勾结外患，置边军士卒于不顾！”nbsp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秦飞，你即刻去东宫见岳谦，让他加派两百精锐守东宫，防徐靖狗急跳墙；再去户部找陈忠侍郎，让他暗中核查冬粮去向，若有李嵩的调粮手令，即刻抄录。”nbsp秦飞领命要走，谢渊又补充道：“林文侍郎那边，你派暗探盯着，他若有异动，先别惊动，看他与哪些人联络。”

    nbsp秦飞走后，谢渊再次悬笔。窗外的风裹着寒气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晃动，笔尖的墨汁又滴了一滴，落在nbsp“谢渊”nbsp二字右侧，与左侧的黑点对称，像一双盯着他的眼睛。他忽然想起《皇吴祖训》里太祖萧武的话：“直臣当以社稷为重，虽万死而不辞，然万死之前，需护苍生。”nbsp若他拒签，边军哗变、瓦剌入侵，苍生必遭涂炭；若他附签，旧党得逞、江山易主，社稷亦会倾覆。两难之间，笔杆在指间微微颤抖，墨痕在疏文上晕开，渐渐连成一小片。

    nbsp林文偷偷来到兵部。他脸色苍白，袖口沾着泪痕，见了谢渊便nbsp“噗通”nbsp跪倒，声音带着哭腔：“谢大人，臣有罪！李嵩拿臣妻儿要挟，说臣若不签疏，便将臣妻儿打入诏狱，臣……nbsp臣只能从命！”

    nbsp谢渊扶起林文，递给他一杯热茶，指尖触到林文的手，冰凉得像块铁。“林大人不必自责，旧党胁迫，非你之过。”nbsp谢渊的声音放柔，“你可知李嵩与徐靖还有哪些阴谋？比如他们何时调卫卒，或是萧恪是否知情？”nbsp林文喝了口热茶，身子才稍缓：“臣听李嵩的亲信说，他们已备好‘谢渊私通瓦剌的假信，是徐靖让人仿的您的笔迹，就等您拒签，便呈给陛下；石崇还在诏狱里联络镇刑司旧部，说若您被抓，便趁机劫狱，带旧部去南宫‘请太上皇复位，再拥立萧恪。”

    nbsp“请太上皇复位？”nbsp谢渊心中一动nbsp——nbsp旧党竟想借太上皇之名作乱，这比单纯易储更凶险。他走到案前，看着疏文上已泛黑的墨痕，忽然有了主意：“林大人，你回去告诉李嵩，就说我‘考虑好了，第三日辰时签疏，但要让徐靖亲自来取，就说‘需与他核对边军粮饷拨付的细则，毕竟此事关乎边地安稳，得有诏狱署的人见证。”nbsp林文一愣：“大人您真要附议？”nbsp谢渊摇头，眼神锐利如刀：“我要引徐靖来，抓他个现行，再顺藤摸瓜，把李嵩、石崇的阴谋全挖出来nbsp——nbsp他们想借易储作乱，我便借‘签疏设局。”

    nbsp秦飞传回消息：“大人，陈忠侍郎查到李嵩的调粮手令，盖的是户部的假印；岳谦已加派精锐守东宫，萧恪那边没动静；徐靖听说您‘愿签疏，果然答应第三日辰时来兵部取疏，还说要带十名卫卒‘护疏。”nbsp他顿了顿，又递上一份密报：“石崇的镇刑司旧部藏在京师外的破庙里，约有五十人，都带着弯刀，像是要接应徐靖。”

    nbsp谢渊点点头，走到案前，第三次拿起狼毫笔。笔尖的墨已浓稠如漆，他悬在nbsp“谢渊”nbsp二字上方，手腕微微颤抖nbsp——nbsp这枝笔，是诱饵，也是利刃：若徐靖来，便能人赃并获；若徐靖不来，旧党定会提前动手，边军与东宫都将陷入危局。烛火再次爆响，一滴墨从笔尖落下，正正砸在nbsp“谢渊”nbsp二字中央，染黑了整片留白，像一块凝固的血痕。

    nbsp他盯着那片墨痕，忽然想起岳峰的箭痕、宣府卫士卒冻毙的消息、太子萧烨读《祖训》时认真的模样nbsp——nbsp这墨痕，不是犹豫，是决心：宁可负nbsp“抗旨”nbsp之名，也要护社稷与苍生周全。他将笔放在案上，对亲兵道：“传我命令，玄夜卫北司全员着便服，埋伏在兵部四周；岳谦调五百团营士卒，守在破庙通往兵部的路上，若见镇刑司旧党，先围后抓，留活口；陈忠侍郎备好冬粮，明日辰时一到，即刻发往宣府卫。”

    nbsp谢渊坐在案前，看着那片染黑的nbsp“谢渊”nbsp二字，忽然笑了nbsp——nbsp这墨痕，倒成了最好的nbsp“缓冲”：不是他不签，是墨染了留白，需等重新誊抄，正好为设局争取时间。他起身穿上鳞甲，肩甲的箭痕硌着掌心，冷硬的触感让他心绪更定。亲兵端来一碗热粥，他只喝了两口，便放下了nbsp——nbsp今日之事，关乎太多人的性命，他不敢有半分松懈。

    nbsp辰时将至，秦飞潜入衙署，低声道：“大人，徐靖已带十名卫卒到署外，都佩着刀；石崇的旧党也动了，正往兵部赶，约有五十人，都穿黑衣。”nbsp谢渊点头：“按计划行事，先抓徐靖，再引旧党入瓮。”nbsp他走到案前，将《易储奏疏》收起，换上徐靖与瓦剌的密信、李嵩的私吞粮饷账册，还有张启核验的笔迹鉴定nbsp——nbsp这些，才是今日真正要nbsp“呈”nbsp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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