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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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小麻雀一扇翅膀,并未飞走,而是又飞落在老黄的头上,把个机警的小脑袋灵活地转动着,晶亮如小黑豆儿样的眼睛,四下里张看着。
魏石寨甩出一团草,惊飞了老黄头上的小麻雀。
麦地里的草所剩无几的当儿,魏石寨对魏长庚说,大伯,剩下的草你薅吧,我上一躺坡,去捋些葛蓝叶儿黏牙儿菜,再弄些野韭菜啥儿的。葛蓝叶和黏牙儿菜,是上好的下锅野菜,特别是煮进玉谷糁子饭里,能把金黄的汤汁变成绿色,清香宜人,十分好吃。而野韭菜更是比家韭菜香出不少,熟辣椒,摊煎饼,别有一番风味。魏长庚说,你去吧,只是树密路滑,要当心些儿。魏石寨说,我知道,你薅完了草,就先回屋,我赶黑前就回来。说了,就独自上了不远处的偏坡地,看见年后种在这里的土豆藤叶繁茂,叶色黑绿,已经把地面苫盖得严严实实,藤蔓的顶头,已经孕下不少花苞,有的已经有了要绽开的迹象。不远处的秋庄稼地里,玉谷苗儿已经没膝深,高粱大豆,亦是齐扑扑、汪铮铮。再看看他跟大伯栽下的那二百棵杨柳树,竟然没有一颗枯死的,棵棵都拔出新枝,现着一派生机与活力。
魏石寨钻进一个绿色的世界,尽情采摘着那些灌木丛上的野菜树叶儿和山石坡塄上的野韭菜野山葱。一群山雀子在树林里嬉戏鸣叫。一只飞鼠从这棵树上狂飙至另一棵树上,动作敏捷灵活,轻盈若飞,却能准确无误地攀抓到他瞄准的落点,稳稳当当地到达目的地。一群野鸡在不远处的一片山坡上悠闲自在地散步觅食,公鸡个头硕大,外表华丽,母鸡个头娇小,素衣裹身。魏石寨想,畜生跟人咋就正好相反哩?世间男人一老嗡儿都是身着素淡,而女人则一色儿花枝招展,造物主咋就造出这截然不同的活物哩?一只公鸡在和一只母鸡追逐..另一只公鸡也要加入其中,于是就有了两只公鸡的打斗和对峙。其中一只被另一只凶悍的公鸡打得鸡毛乱飞头破血流落荒而逃,赢了战斗的那只公鸡就趾高气扬地占有了那只母鸡,还边享受边咯儿咯儿鸣叫炫耀,尽显着胜利后的骄.与霸气。魏石寨见惯了家鸡男女之间的不管不顾的.行丑举,村人皆唤做.……而从未窥视过野鸡的.……。魏石寨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隔着疏疏密密的绿树青叶,窥视着那一群野物的悠闲与狂野,心里按捺不住……他仿佛看到那只健硕的公鸡就是他自己个,而那只母鸡则成了桂英。想到此处,他竟然有些不自然地颤栗了一下.…………
收获了野菜,魏石寨在天色渐暗的当儿朝树林外走去。不时有野兔松鼠在草丛林间窜过,弄出一串哗哗啦啦。魏石寨总是惊觉地留神察看这些动静,因为他害怕长虫。他不怕狼,虽然狼很凶,但是他不怕。他怕长虫,尽管长虫没有狼那样凶,然他一见到长虫就会被他那长如绳柔如风样的怪异外表所震慑,浑身上下就会一瞬间爬满鸡皮疙瘩,就会四肢无力,瘫软如泥。
夜来凉风习习,魏石寨和魏长庚坐在院子里奶白色的灯光下,听着收音机里播报着新闻鲜事。播过了这里那里的大事小情,播音员最后又说天气,说今年夏天的又一次超强沙尘暴已经在北端形成,大风扬起的沙尘,又一次笼罩了北边的大城小市,已经导致某某机场上百架航班延误,滞留旅客多达数千人,已经迫使多少多少中小学校停课,提醒市民尽量减少外出,必须外出的也要做好防护,防止被污染……
“北边的沙地年年这个季节里都要弄得半个中国臭灰乱飞哩!”魏长庚把手搭在老黄的头上说。
“北边风大。都夏天了,天爷还来糟害人。”魏石寨手捧收音机,看着大伯。
“听说北边早就栽上了啥儿防护林,种上了啥儿固沙草,咋就是挡不住这黄沙哩么?”
“从地图上看,北边的沙地大得很,种那些树呀草呀,毕竟块头不够大,怕是不咋济事哩!”
第二天天就明的晚了。明的晚了,原来是一天一地都成了昏黄混沌世界。魏石寨照例先起身出屋,看到万物生灵皆隐藏在这污浊里,就连青枝绿叶的树也一满满的灰土土脸,啥儿啥儿都看不清白了瞧不透彻了。魏石寨吱扭扭拉开大门,走在通往村外的官路上,昨儿个这条蜜蜂们通往山外的快速通道,这时却现着另一番景象:蜜蜂似一夜之间成了盲人瞎马无头的苍蝇,全然没有了方向和来去自如的路径,如醉汉酒鬼般,莽撞而无序地乱作一团,有的蜜蜂与蜜蜂相互碰撞,有的蜜蜂与树木墙壁撞在一坨,有的干脆做自杀式上冲或下坠,最终都因了一时的迷失而跌落一地。魏石寨沿着官路往前走,走得触目惊心,走得心惊肉跳,一些没有方向感的蜜蜂竟然如一头发疯的野猪蛮牛,接二连三地撞击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再看那脚地上,蜜蜂的尸骨遗骸几乎没了地面,有的已经死去,有的正在死去,有的刚刚从空中坠落地面,还在做着漫无目的的挣扎。魏石寨的心在发抖在滴血。心里骂道,这.……漫天黄沙可把蜜蜂害苦了!这一点普通的常识魏石寨还是知道的,蜜蜂外出采蜜,全靠着日头爷儿的光线为他们引路导航,以前听说飞机燕子在大雾天里会迷失方向,却从未听说过蜜蜂在这扬沙天里也会迷了路,而且迷得如此严重,场面如此惨烈。可见今夏这回扬沙的程度不容小觑,夜儿黑里收音机里说的一点不假。魏石寨拿眼丈量了一下,十米开外几乎昏黄一片,所有的景致全部模糊不清,起原先遇到这种天象,日头爷儿还像个??馍,或者如一个鸡蛋黄挂在天幕,今日个连??馍鸡蛋黄的影儿也没有了,到处都是厚重深沉的混沌和污浊。
返回屋里,老黄懒洋洋睡在檐下石磕台上的窝里,抬起头乜斜了魏石寨一眼,就又睡去,仿如这个肮脏的世界连老黄都不愿意去染指了。
“石娃呀,天阴得咋这沉呀?”隔着窗户,魏长庚显然还没有起来。
“不是阴了,是老天爷又在糟害人哩,一世界都是黄沙灰土么。”
“收音机里一说,这黄沙灰土咋可就到了?跑哩可真快呀!”
“蜜蜂寻不着路了,胡飞乱跑,蜂跟蜂碰了,蜂跟树跟墙也碰了,还碰了我,都死了,尸首一地都是哩。”
“呀呀嘿,造孽呀,可怜蜜蜂没了日头爷儿的引导,就寻不到来时和回去的路了,连命都搭上了!”
魏石寨用笨疙瘩手机给城里的桂英挂了电话,问县城咋样。桂英说这回扬沙比冬里的雾霾厉害多了,今儿一早起来,楼下的汽车上都落了厚厚一层黄沙,人出门都戴着嘴罩围着纱巾,汽车都在眨着眼慢慢走,学校停课了,班车不发了,高速路都封了。
黄沙裹着瓦罐村一天又一夜。第二天,就又是一个世界了,天蓝了,云白了,日头红了。然这个世界却没有了之前的水灵明净,万物皆蒙了尘,就连院子里樱桃树上刚刚由黄变红的樱桃,原本玛瑙般的樱桃果子,也变成了灰豆豆土蛋蛋了,摘了,搁在水里清洗过,才又现出红润如玉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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