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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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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风给拿的是梅花冰裂纹,在釉里红的瓷器表面绽出一朵朵花,加上一些残次黑点,确实有画龙点睛之感。

    “他那张嘴我是说不过,我就问他,要真认同残缺美,为什么他自己的陶瓷从来不卖?有一点点瑕疵就要摔碎埋了,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正是因为欣赏残缺美,才要保护起来。”秦风又找了一圈,给她拿几件瓶子,让她回去随便摆着玩。

    徐清却没有接,怔然地看着他:“你说他的碎瓷都埋了?”

    “啊,怎么了?”

    “听说原来瓷山里挖出来很多碎瓷,里面也有一瓢饮的,二手市场、鬼市里走一圈,倒手就能翻好几倍。一瓢饮的碎瓷在行家手头不是很吃香吗?到现在都还有人在找吧?”

    秦风手里一只盂险些掉下去:“这事你听谁说的?”

    “之前认识个朋友,他跟我提过这个事。”

    “外头传的那些个风言风语你也信?在你清妹眼里,究竟一浮白不是好人,还是我也没什么道德?”

    徐清没想到他会多想,忙低头道歉:“对不起。”

    秦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弯腰整理墙角的瓶子,没再看她:“咱们认识不少年了,一瓢饮盛名在外,传什么的没有?还有说一白金屋藏娇,半山上养了好几个女人,你瞧见过没有?他一个万年大光棍,身边什么时候有过女人?你别听外面人瞎说,他但凡肯卖碎瓷,我这里也不至于……”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左右看了看,一时有点茫然。徐清环视一圈,发现四周安静异常,忽然察觉到什么:“今天不烧窑?”

    “也不是每天都烧,会统一定个时间,得先把窑攒满了才行。”

    秦风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落寞。徐清看出来了,凡尔赛小王子的真实境况也许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好。

    “烧柴窑是不是很贵?”

    秦风笑了:“清妹,看来你是真的不了解行情,柴窑岂止是贵。”

    以清代景德镇的卵型柴窑为例,烧一次得耗柴二十二吨,还得用两尺长碗口粗的松木,一半干一半湿,要求苛刻,耗费人力物力巨大。

    满窑一天,烧两天,冷却一天,一共四天,一窑成瓷五万斤,其中十之八九还有可能是次品。

    改造后的蛋形窑虽然缩小很多,松木柴量也随之大减,但窑内气氛、湿度、天气等不可控因素,依旧无法抵消这种古老烧瓷方法的大风险和大成本,这就导致投入产出比严重失衡,时间一长,就没多少人敢尝试了。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十年出个秀才,三十年才能出个把桩师傅。能一次性烧成全窑的瓷,才不枉费这一趟劳心劳力,否则都是亏本生意。亏个一次两次还能吃得消,亏个三次四次谁还烧得起柴窑?”

    柴窑本身就是奢侈品,只有古瓷圈那批顶级大师、名家玩得起,自打大师瓷市场严重缩水,那些大师就消失不见了,这几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转战气窑、电窑,寻求更加稳定的生产和可持续性发展,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古窑都已日薄西山。

    每年光是维护和保养就要砸进去不少钱,松木价格更是水涨船高,人力物力难以权衡,各方面都有点吃力。

    “你跟程逾白提过这个问题吗?”

    秦风一拍大腿:“一点小事干嘛要跟他说?清妹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可是富二代好不好!虽然有点难,但我在想办法了,怎么都得撑下去。传统陶瓷可是永远的神,那么大块肥肉,我能放过?”

    徐清看他心里有数,没再多说什么。两人等了一会儿,程逾白姗姗来迟,伙合工人把这几天的坯都装进匣钵里,秦风安排人开始满窑。

    说到满窑,是个厉害的功夫活。不同类型的瓷器需要不同的温度,就在放在窑内不同位置。

    青花烧1280度,釉里红1325度,摆的位置就很考究,相差不能太远,又要有所区分,就特别考验把桩师傅的本事。秦风在景德镇物色三年,才找到一位经验丰富的把桩。

    可见梁佩秋的神赋有多稀有了。她忽而想起徐稚柳,再看程逾白时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她努力将他与故事里的小梁拼凑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他和小梁实在差太远了。

    “你在看什么?”

    程逾白看她晃神,帮着把窑口的水缸装满,擦干手走过来:“不是说要上去看看?原来龙窑很长,窑蓬上可以睡人,夜里都要盯着火,就近睡在旁边,现在都简化了,有测温计和设备监控的辅助,没必要再像以前那样盯着。”

    徐清没吭声,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会儿,程逾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你相信转世吗?”

    “什么?”

    徐清站在台阶上,可以看到正在搬运松柴的工人进进出出。一座仿古柴窑,仿佛将她拽回千年以前。

    她看着程逾白,透过他好像看到码头云集的货船,入夜后大小巷弄里穿行的行色戏班子,敲锣打鼓咿咿呀呀,随着吴侬软语的远去,一名少年倚窗而立,仰头看天上明月。

    而在灯火阑珊处,一名白衣胜雪的少年则望着他。

    一回首,窗纸上映出两道剪影。

    她忽而心跳漏拍,来不及和程逾白多交代一句,立刻转身。

    自打遇见徐稚柳,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故事的真实性,发自内心相信那个眼神温柔且坚定的少年,即便他身上偶尔会有阴郁的光影,她仍旧相信他,相信他的所有。

    可就到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打破了原先成立的一切。

    程逾白会是梁佩秋的转世吗?就算是,那梁佩秋是徐稚柳故事里的梁佩秋吗?

    他说的都是实话吗?

    一路上她心潮澎湃,回到家第一时间找到躺椅上的徐稚柳,脱口而出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小梁并不是杀害你的真凶?”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怀钦慕,怎可能光凭做戏,滴水不漏?他那么聪慧的人,怎会看走眼?

    “你们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误会?”

    徐稚柳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瞳仁里有来不及撤去的大片阴影,像是黑夜里不知不觉盛开的荼蘼。

    徐清正要说什么,对上他阴沉的目光,瞬时冷静下来。

    她并不在意他是否说谎,是否欺骗她,事实上,她在意真相,更在意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也?像你以为的和程逾白之间的误会吗?”少年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说道,“你就打算每天谈情说爱,以到达你的理想之地?徐清,你忘记爷爷了吗?忘记你曾经受过的羞辱了吗?”

    徐清的心彻底沉到谷底。

    “如果你非要用这种口吻和方式跟我说话,我可以给你时间,想清楚了再沟通。”

    她呼出口气,转身准备上楼,徐稚柳叫住她:“你之前说会带我去看月亮,还算话吗?”

    落地窗里有他的倒影,在城市闪烁的霓虹灯下,她极力分辨,他似乎变成一张模糊的面具。她顿时心慌难安:“徐稚柳,你到底……”

    “如果还算话,你可以提前兑现诺言吗?”

    他问她可以吗,她无从拒绝。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想家了。”

    他微微一笑,那双眼眸里承载的依旧是同细沙一样的柔软与坚定,可徐清知道,他变了,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

    她能感觉到他正走向一个地方,而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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