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改命[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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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渔村萧家村。
星垂平野,江海奔流,是夜月大如盘,月色却不似往常皎洁,反而散发出幽幽的红光。
猩红之月,大凶之兆。
萧沉阁费力地睁开眼睛,一副可怖的画面映入眼帘:自己身处一个茅屋之中,屋子的另一头,三名身着铠甲的大汉正举刀虐杀一名陌生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身中数刀,只剩一口气在,眼睛却望向自己,嘴角无力地抽搐,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可终究已经无力发声。
看口型,应该是“快走。”
不对啊!自己明明是冬大的学生,正在上一门仿佛叫“宋代传统文化与风土人情”的选修课,伴着老教授夹杂着南京方言的普通话,睡意渐渐袭来……
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见自己满身血污,又隐隐感到浑身酸痛,艰难地伸手揉一揉脑袋:“穿越了?”
再看那三名壮汉,虎背熊腰,全副武装。
自己显然绝非此三人对手。
开局便左右为男……
让我快走?
这种时候,怎么能快走?
当然要快跑!
这位老婆婆,你我素不相识,如今你遭受大难,实非在下不愿出手相助,确实是能力有限,爱莫能助。
萧沉阁还未站起身来,目光中的惊惧便开始渐渐凝结成愤怒。
原来这人的记忆开始在自己体内苏醒。
眼望着老妇人的眸子渐渐失去了生气,萧沉阁胸中的愤怒到达了顶点,双拳紧握,目露凶光。
这老妇人是此人祖母!
此人父母在乱军中丧生,自幼跟祖母相依为命。
经年战火连绵,于乱世中求生已经颇为不易,祖母含辛茹苦,将此人拉扯成人,让此人读书明理,个中滋味,何其艰辛!
自幼同祖母一同生活的点点滴滴,桩桩件件,一同涌上心头。
血浓于水,恩重如山,这份恩情,陨首难报。
记忆每复苏一分,胸中的恨意便增长一分。
接收了此人的记忆,也意味着接收了此人的情感羁绊,对祖母的感情用“感同身受”恐怕不能形容,用“感为身受”更为合适。
更何况,自己前世本就同此人一样,是祖母拉扯长大,对祖母感情甚笃。
你杀我祖母,我屠你满门!
只见祖母已经奄奄一息,布满褶子的脸颊已经开始发黑,仍是嘴角微动,兀自无声地不停重复那两个字:“快走”。
萧沉阁血灌瞳仁,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流出,紧咬牙关,起身便要同这三人拼命。
刚站起身来,萧沉阁突然冷静下来:血海深仇,不能不报,自己不是这三人对手,现在拼命,就是送死,到时候大仇未报,还会白白送掉此人性命。
先要活下去。
萧沉阁那布满血和泪的眸子死死盯住这三人,为首的是个刀疤脸,剩下的两人也都凶神恶煞。
将三人的样子死死印在脑海之中,随后再看一眼已经死去的祖母,萧沉阁强忍悲痛,轻手轻脚向外走去。
此人的记忆还在脑海中奔涌:此间国号“桓”,与北莽连年交战,近年来颓势已显,节节败退,北方大片土地沦落敌手,登州沦落已有数年。这些大汉是北莽鞑子,都是当地驻兵,时常会来村中抢掠,却很少杀人。村中百姓屡遭洗劫,大多身无长物,却勉强可以维持生计。
两方似乎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可在这个夜晚,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北莽鞑子大批人马冲进村中,烧杀抢掠,是从未见过的疯狂模样。
就好像,没有明天。
自己守在屋前护住祖母,却被这三名大汉打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便是萧沉阁醒来之前的全部记忆。
到了屋外,萧沉阁瞳孔一缩:好一番地狱景象!
村中房屋几近焚毁,冲天的火光、呛人的浓烟却掩不住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北莽鞑子到处奸淫掳掠,可谓是家家啼哭,户户哀嚎。
萧沉阁一眼望见火光中有一人,此人座下高头大马,身着银甲红袍,圆脸短须,顾盼生威,正冷眼看着鞑子逞凶,俨然是此间领袖。
萧沉阁暗暗将此人也记在心头:这笔账,同样该记在你头上。
随后强忍疼痛,转身向村外走去。
这时几个鞑子发现了萧沉阁,挥舞着弯刀向萧沉阁追来。萧沉阁负伤之躯,哪里跑得过?只是跑出几步,便被一名鞑子一脚踢倒在地。
那几名鞑子却不急着杀他,只是你一脚,我一脚,把萧沉阁踢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萧沉阁只觉得头晕目眩,全无力气反抗。
他们在找乐子。
此时又有几名鞑子走近,为首的说道:“奇怪,这个人刚才明明都已经死了,怎么又活过来,还给他跑出这么远?”
说着,走到萧沉阁身前,示意众人停手,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胯下:“钻过去。”
这人似乎在这群鞑子中很有权威,众人都停了手,笑嘻嘻地准备看好戏。
萧沉阁抬起头来,看清楚那人的脸:刀疤!
这是个机会。
仇人在前,萧沉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悄悄从怀中摸出平时防身用的小刀,缓缓地向刀疤脸胯下爬过去。
众人的笑声更加放肆。
萧沉阁爬到刀疤脸胯下,望着那张狞笑的脸,眼前又浮现出祖母死于非命的画面,目光中似要喷出火来。
想叫我受胯下之辱?
呸!
壮士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此时血脉喷张,萧沉阁嘴中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暴喝,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从地上突然暴起,自下而上,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将小刀扎进刀疤脸的裆部。
刀疤脸毫无防备,裆部被萧沉阁一刀刺中,发出一声惨叫,向外跳开,双手同时猛地向萧沉阁头上击去。
萧沉阁并不躲避,任凭刀疤脸的拳头如雨点一般猛击在自己头部,咬紧牙关,手上用力,将整个刀身抵进刀疤脸的身体,随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转动刀把。
一圈,两圈……
鲜血从刀疤脸的裆部涌出,落了萧沉阁一脸。
此时萧沉阁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发出一声长啸,一边用力,一边嘶吼,宣泄着满腔仇恨,面部的肌肉全然失控,脸上绽出一个阴森的惨笑,眼泪从已经狰狞变形的眼角不断挤出。
红月照在萧沉阁脸上,映得曲扭的面部凶残又可怖,宛若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满面血污,血腥味在萧沉阁鼻尖绽放,这是复仇的味道。
刀疤脸吃痛,哀嚎声不断,放开萧沉阁,倒在地上,想将小刀拔出,刀身入体太深,却又不敢轻易拔出。
一群鞑子乱了起来,纷纷上前查看那刀疤脸的情况。
萧沉阁知道机不可失,迅速整理心绪,趁机夺路而逃,沿着小路向村外跑去。
片刻后,那帮鞑子回过神来,呼喝着追过来。
萧沉阁跑到村口,被村口老树数根一拌,摔倒在地,此时方才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也已耗尽,再也无力起身。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呼喝声,萧沉阁知道自己恐怕命不久矣,轻轻叹一口气,心道:“可惜只杀了一个。最后再看一眼月亮也好。”随后抬头望天上看去。
身前的老树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将月亮死死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可背着月光,树梢之上,仿佛有一个黑影。
那黑影站得极高,高到萧沉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萧沉阁试探性地向着树梢叫一句:“前辈,救我!”
一个声音幽幽传了下来:“凭什么?”
果然是个人!萧沉阁心中一喜,叫道:“我被鞑子追杀,请前辈出手相助。”
那人冷冷道:“我认识你么?为何要救你。”
萧沉阁一时哑然。
那群鞑子转眼间已经追到村口,发现了伏在地上的萧沉阁,不敢再存戏弄之心,举刀便往萧沉阁头上砍下来。
萧沉阁已彻底无力反抗,也没有时间说服那人出手相救,只是咬着牙,不发一言。
树梢上那人往下面望过来,看到萧沉阁的背影时,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身形一晃,从树梢掠下。
萧沉阁只见到一道残影掠过,只一瞬,那群鞑子全部倒地气绝而亡,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来。
那人负手而立,闪电般的目光在萧沉阁身上打了个转,随后微微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心道:“许是我执念太深,看走眼了。”
被那人目光扫过,萧沉阁感到一阵威压,浑身气力似被抽空,丝毫动弹不得,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那人沉声道:“小子,你本该死的,是我替你改了命。”
萧沉阁抬眼望去,只见此人青衣鹤服,顾盼之间有风霜之色,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拄着一根枯木,腰间别着一根长笛。
这人的武功之高,非但令人叹为观止,简直可谓匪夷所思,又是这样一副打扮……
这是真正的高人。
要想报仇,先得有本事。
按照常理,穿越之后必有奇遇,这人应当就是我的师父了。
萧沉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道:“这人武功奇高,看上去冷冰冰的,嘴上说着不救我,身体却很诚实,应该是个外冷内热之人。这样的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方才好言想求不起效果,我得换个法子先引起他的注意,再让他收我为徒。”
思量既定,萧沉阁故意反驳道:“谢前辈救命之恩。可您说替我改命,晚辈不敢苟同。”
那老者冷笑一声,冷冷看了萧沉阁一眼,双足一点,身体跃出,迅捷无比,向西去了。
?
走了?
不按套路出牌?
萧沉阁一惊,高呼一声:“前辈!”
可是哪里还有人在?
此间并不安全,萧沉阁挣扎着爬起身来,仔细辨认着几具尸体:杀害祖母的剩余两人并不在其中。
萧沉阁并没有多少失望,毕竟这种死法太过舒服,太便宜他们。
突然,萧沉阁眉头一皱:这几具尸体,越看越觉得有些诡异。
萧沉阁蹲下身来,用手轻轻触碰一具尸体的额头。
只是轻轻一点,那具尸体的面部从萧沉阁触碰之处开始塌陷下去。
这是将骨头也一同震得粉碎!
这武功岂止是匪夷所思,简直是仙人下凡!
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萧沉阁从几具尸体身上搜刮了一些散碎银两,拾起一柄弯刀当作拐杖,一瘸一拐,向西去了。
萧沉阁深谙抱大腿的重要性,不信那老者不是自己的机缘,心中打定主意:“向着那老者的方向一直走,一定还能再见。”
毕竟这般修为,不是我师父也得是我师父!
萧沉阁走得虽慢,也踉踉跄跄,离了村子数里。背后的杀声和火光渐渐远去,夜色正好,海风阵阵,萧沉阁不知此去何方,更不知归期何时,发足前行时,心中突然浮现出一阵悲凉,仿佛永远不会再回到故土。
萧沉阁打了个冷颤,裹了裹残破不堪的衣服,心中不舍,却没有回头。
走着走着,萧沉阁突然停步,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我又不是他,为何连恋乡之情都如此强烈?”
萧沉阁努力回想着穿越前的种种,穿越前的记忆却越来越模糊。
“我是谁?
是萧沉阁么?
可我不是穿越过来的么?我穿越前叫什么呢?
等等,萧沉阁是我穿越前,还是穿越后的名字?
现在仿佛只能记起我是穿越而来的这件事情了。
穿越?什么穿越?
何为“穿越”?
我刚刚在想什么?
奇怪。”
又是一阵晕眩,耳边传来“醒醒,醒醒……”的呼喊。
再睁开眼睛,自己又回到教室,眼前是舍友挥舞的巴掌。
自己叫萧逐凤,在选修课上睡着了……
舍友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兄弟,我尽力在扇你了,可惜你睡得太死……”
这时已经下课,人也散得差不多了,萧逐凤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摸着有些发烫的脸颊:“怎么,我打呼噜了?”随后开始收拾东西,心中嘀咕道:“好真实的梦……”
舍友憋着笑:“你刚才睡得正香,突然用手猛敲一下桌面,随后大喊一声,然后死命地摩擦桌面,像一头发情的母猪……”
萧逐凤马上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在梦中将小刀刺进刀疤胯下的时候。
什么“发情的母猪”?明明是“发疯的野兽”!
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的差距,竟这么大么?
在大家都睡意昏沉的选修课上,自己一声长啸,然后……
萧逐凤不敢往下再想。
好一场社死……
冬大中心校区位于南京市中心,寸土寸金,宿舍与教学区隔着一条马路。
萧逐凤跟舍友走在马路上,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举着手机的右手还微微有些颤抖。
只是个梦而已,为何那么紧张?
直到电话那头祖母熟悉的声音传来,萧逐凤才松了口气。
聊了几句家长里短,萧逐凤放下手机,身心一爽,抬头看一眼月亮,月大如盘,月色却不似往常皎洁,反而散发出幽幽的红光。
等等,这月亮,怎么看着眼熟?
萧逐凤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微一愣神,只见一辆飞速行驶的摩托车向着自己疾驰而来……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再次睁开眼睛,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正坐在桌前喝茶。
这是个客栈。
果不其然,又穿越了。
“你是谁!”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萧逐凤猛地转头四处张望,四周不少食客,却无人跟自己说话。
萧逐凤内心嘀咕道:“真邪门!”
这声音清晰得吓人,不似自己在幻听,萧逐凤突然心中一喜:“这是‘千里传音!我在武侠小说里看过!不对,周围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这是更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传音入密!难道是我师父来找我了?”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怎么又来了?”
萧逐凤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从板凳上摔下去,可就在重心不稳的一刹,又奇迹般地坐稳了。
萧逐凤这时才反应过来,那个声音可能是自己的心声,试探着心道:“你是萧沉阁?”
那个声音又传来:“没错!这是我的身体,阁下请速速离开!”
萧逐凤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在教室醒来,是萧沉阁的意识重新占据了身体;而自己再次回到这具躯体,怕是因为自己再次失去了意识。
离奇。
萧沉阁的声音再度在脑海响起:“你快走!”
萧逐凤心道:“若不是我,你早死了,如今这么急着赶我,真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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